“自然,投胎的機會來之不易,多少鬼在停歇城等了幾百年都沒能等到這個機會,所以,才更要珍惜活著的時候。”他回頭看向她,這麼小就做了鬼,還是不得投胎的厲鬼,可惜,他微不可見的搖頭。
“近日查到枉死城有一鬼遲遲不肯去投胎,人魂停留太久已經十分虛弱,抱著城門旁邊的石柱不撒手,守門的陰差不敢動他,怕他人魂觸散,便來通知了我。”他隨手一揚,一座小橋出現在河溝上,兩人走過去之後,那小橋便消失了。
他在城門不遠處站定,此處已經遠遠能看見城門口一團黑影在石獅子旁。
“他...與我有關?”她遲疑的問道。其實不用問也已經清楚了,若不是與她有關,執生大人又怎麼會費力的找她來。
莫名的,她能感覺到那團黑影十分熟悉,腳步不自覺的朝前踏去。
“爺......”
“一顆糖可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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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得,小丫頭還學會講條件了。”
“你放心,你要的公道,爺給你求來!”
“爺...”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走到城門口,她小心的蹲下,手輕輕觸著那團黑影。
明明鬼是沒有眼淚的,卻有兩滴黑色的眼淚從她眼眶滴落,濺到地上,開出一朵黑色的花朵。
“張麻子,我來了,你堅持住啊!”她跪坐在地上,已然是想起了所有,她泣聲道:“爺,你為了給我討公道,將自己的命都送了。”
“現在你有了投胎的機會,還在等什麼啊?”
她喊了許久,可那團黑影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她向執生跪過去,求道:“大人,執生大人,爺到底怎麼了?你救救他吧!”
執生早已看慣了生死,冷漠的站在三娘子麵前,然後抬手在黑影頭上一撫而過,奇異的是,那團黑影漸漸發生了變化,逐漸凝實成一個半透明的人影。
張麻子緩緩睜眼,看見的就是三娘子哭泣的臉,他抬手抹去三娘子臉上的黑色水痕,“丫頭,你來了。”
他的聲音是記憶中的蒼老,因為常年抽水煙,嗓子也變得沙啞,聽起來就像老房子的門年久失修般尖利又突兀。
“張麻子,你為什麼不去投胎,你知不知道你虛弱的差點魂飛魄散了!”她揪著張麻子的衣服問道。
張麻子咧開嘴,灰白的胡子開花一般散開,“就想再看看你。”
“爺...”她鬆開手,沒想到張麻子是因為她才不願意去投胎轉世。
“就擔心我走後你會過不好,家裏的錢都拿去買藥了,我沒錢給你買藥。”他虛弱的說道:“現在看著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要好好的活著,學機靈點,這樣也不會有人欺負你,爺以前打你,是爺不對...”
原來他還以為自己活著,還擔心自己過的不好,可是她沒能如他所想的好好活著啊!
“爺你別說了,我會好好的,會好好活著,一輩子平平安安的。”她擦擦臉上的眼淚哽咽道。
張麻子笑了,他閉上眼睛,沉沉的睡過去了。
執生讓陰差帶他到養魂池養著,等他魂魄凝實了,就會安排他過黃泉去投胎。
其實成為鬼之後,所有的執念不甘都會隨之淡去,消磨於無盡的時光長途中。
她能最後再看一眼張麻子,已經很滿足了,她視他如親如父,隻希望他能有個好的結局。
自那一行之後,她許久都沒有再見過執生大人,久的她都快忘記執生大人的樣子了,在無盡的黑暗中待的久了,就會特別期盼光明,而執生大人,就是她的光明。
她不知這情愫因何而起,也許隻是他匆匆行來朝她投下的一個無所謂的目光,也許隻是習慣了等待他下一次的到來,等的時間久了,連美酒都能變得醇香,何況是那段見不得人的妄念。
執生大人已經很久沒來了,大家都在傳說他與一位新來的雅笙大人走的頗近,當鬼也是很無聊的,除了每日按例的懲罰,便隻有睡覺或八卦打發時間。
她不肯放過有關執生大人的任何一點消息,即使這消息會像吞入碎刀片般紮人肺腑。
“聽說昨日執生大人與雅笙大人在忘川河上泛舟遊玩,兩人挨的極近,哎喲,那個愛意綿綿,可讓人羨慕。”有個肥胖老鬼八卦道。
有新來的不懂,便問:“忘川河裏鮮紅一片,裏麵滿是無法投胎的孤魂野鬼,這哪裏能看出情意綿綿了?”
“那就是執生大人的心意了,他事先將那些孤魂野鬼都趕去了另一條河道,再說,有大人在,哪個不長眼的鬼敢靠近?”
這話說的也對,那小新鬼乖巧的點點頭。
“這還不止呢,執生大人大家都知道,生前乃是一名大將,死後也有榮光,他那先祖平等王殿下,隨便揮揮手就給他在冥府謀了個差事,現在已經是閻王爺座下最得力的手下。”另一個年輕鬼接口道。
那鬼蹲在石頭上,眾鬼圍著他,津津有味的聽他講,“這雅笙大人就更不用說了,出生尊貴,眾所周知,這冥界幾萬年前乃是靈族的地盤,天族統一後,靈族率眾歸降,因為靈族與人魂魄的體質相近,天族便將冥界劃出一半兒的地盤容納人死後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