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最後一句話是,傻兔子,別恨我……
怎麼會恨呢?縱然在清醒之後再度瘋癲成狂,關押在東海之濱的無數個日夜後驟然頓悟,卻也知曉那時的無奈,自身力量的微弱。刻骨的思念縈繞在心頭千年,而再次重逢,竟是錯過了。
再不遲疑,蘇玥化作一道白光遁出,隨即落到了上空的雲朵上,向西匆匆行去。她的心情很急切,除了耳邊呼嘯風聲,便隻聞她的心砰砰跳動。先前女魃及應龍是在往西的方向遇到他,他應該沒走多久……為什麼?蘇玥來不及想這麼多,便見前麵的雲霧繚繞的山巔,一抹天青色在隨風飄起。
少年的衣衫,記得也是這個顏色。
蘇玥從雲上飄落,踩在鬆軟的泥土上,他的一縷碎發隨風拂過麵頰,留意了才發現是那樣的熟悉。盡管容貌並非是昔日那人,但那雙黑眸依舊閃爍著熟悉且溫暖的笑意,不再如一潭深水。墨色長發被一支碧色簪子隨意挽起,灑脫至極。
“來啦?”鈴鐺君伸手笑著撫過她的臉頰,還有意無意地捏了捏下巴上軟軟的肉:“長胖了,眼神兒也不好了,是不?”
“……”
“讓我繼續看看。”那雙手似乎有點不老實,既然這隻傻兔子瞪著眼不說話,那就再好不過了。他故作輕鬆地笑著,一如以往地打趣:“既然道友不認識在下,再認識一次又何妨?在下岱塗子,來自……遙遠的過去。”
千年。果真是遙遠的過去。蘇玥的眼眶裏漸漸有淚珠子打轉,雖然強忍著,心裏萬千滋味。猛然踮起腳尖,一把抱住尚且在自說自笑的呆鈴鐺,閉上眼親了上去。
鈴鐺君一滯。
然而這片刻的呆滯也不過區區一秒,下一秒,他的手環繞在蘇玥的腰際,用更熱烈的吻回應著,滿心都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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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要窒息的時候,鈴鐺君放開了她,蘇玥微紅著臉,抬眸瞥了他一眼,問:“你是不是拿了我什麼東西沒說一聲?”
鈴鐺君漫不經心地笑道:“現在還你,如何?”他伸手將亂發拂至肩後,倒把自己主動地貼了上來。蘇玥和他的距離原本就近,這樣一來,幾乎是輕微一動就能碰上他。
“誰要你,用我的擀麵杖化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蓮花童子哪吒呢。”蘇兔子嗔怒著推開他,怪不得羅睺一身天青色,原是他利用青蓮梗莖重獲身形,原理跟哪吒重生差不多。等等,擀麵杖不是被藏到幾千年前的某條河底了麼?
“我本是不死不滅,隻是覺得費了些神,所以有青蓮梗莖為何不用?”他笑意盈盈道,將蘇玥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兩人親密相擁:“不用擔心沒法寶,直接把我丟出去就好。省事又好用,不是麼?”
蘇玥假作思考了一下:“擀麵杖升級版,聽起來……還會人工智能?我倒是賺了。千年前你欠了我一個解釋,我欠你兩條命,你我雖不分彼此這些但是……怎麼了?”那變態正莫名其妙地笑著呢。
鈴鐺君低頭輕輕地碰著她,見問,輕聲笑道:“你我不分彼此。我喜歡這句話。”蘇兔子的臉頰又有些紅,心裏卻愈發地甜,這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滋味。鈴鐺君反複回味了這句話好久,這才開口道:“我欠你一個解釋,同樣,也欠一份道歉。”
“道歉?”
“嗯。請原諒我從未告知過一聲,便擅自決定,讓你度過著如此孤單且痛苦的千年。”他的眸中劃過一絲悲痛,輕輕地擁著蘇玥,無奈且透露著無限的悔意:“當時我想自己本是不死不滅,用那具身軀的修為來幫你一把又如何?一時衝動,後來發現並非沒有其他的辦法。我重修身軀大概要數萬年,也許你等不了這麼久。我便擅做主張,用你的青蓮梗莖重塑身軀。”
蘇玥咬住唇:“其實……你什麼都不用說,我都明白。隻是我還有一點不明白的是……”
他有些心虛:“那便是我的第二個道歉。”
“嗯?”
兩分鍾後……
“你,你竟然封過我的一段記憶,雖然無關緊要!”蘇玥倏忽將他壓在身下,雙手按住他的雙臂,她這才回憶起來,幾千年前在巫妖大戰後的某個山洞裏見到傳說中的東皇太一後,這家夥也冒出來招搖撞騙了!
“那麼說,他老人家還沒死?”蘇玥問:“你們這些老人家們都在密謀著什麼呢?你看現在,截教餘黨想要救出通天教主,當年巫妖大戰的妖皇竟然還活著,魔教教主光榮複活……太亂了。”
他冷冷一笑:“道門向來是不顧一切代價去順應天意,什麼是天意?順其自然,去強行推動所謂自然?!你且看這天下,不過是維持著表麵的平靜,接下來,小不過一場戰爭,大則是一場量劫。隻是這些,與你我有何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