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褲子,你確定沒帶錯路?”
“錯不了!還有,我叫庫班,不是小褲子。”
1976年,西昆侖山脈。
白毛風刮得人睜不開,除了鵝毛樣的雪,還夾雜拳頭大小的冰雹,砸得死牛。
零下三十五度的冰原上,一大一小兩條人影正在緩慢移動。對於茫茫冰原來說,他們實在太渺小,就像兩顆沙礫,隨時會被風雪淹沒。
“小褲子……啊呸!”
羅占剛要說話,開口就吃了滿嘴風雪,凍得他趕緊往外吐,緊了緊軍大衣,悻悻地繼續跟著。
五天前,羅占所屬的探險隊進入西昆侖山脈,進行溶洞探索,路上遭遇雪崩,跟大部隊衝散了,還好給本地居民救了,撿回一條命。
通訊設備壞了,聯係不上探險隊,想出去找吧,又趕上連天暴雪,可把他給愁壞了。
村裏有個小孩叫庫班,說前幾天看見有群人進山,穿得花花綠綠,都背著包,皮膚又白,一看就不是本地的。
柳暗花明,征得他家人同意後,小庫班就帶羅占一路找過去了。
“那兒呢,那兒呢!”
小庫班指著前頭,轉頭衝羅占跳著大叫,黑黝黝的臉頰上兩點高原紅,格外可愛。
循著指向看去,不遠處一條臥龍似的冰川橫亙在前,首尾延綿無盡,五六層小樓那麼高,通體晶瑩透明,像是一溜鏡子排成行。
正中間有個溶洞,洞口呈裂縫狀,兩頭尖中間寬,由於距離遠,看不到洞內情況,但洞外一目了然。
那是……帳篷!
高高低低,疏疏密密,得有小十頂。
小庫班一吸鼻涕,挺神氣地看羅占,像是在等表揚,又像在說:看,沒帶錯路吧!
羅占一把抱住他,一個勁兒地親:“小褲子,可以啊,挺厲害啊!”
當地人淳樸,不善表達感情,阿媽也不帶這麼親他的。小庫班一個愣怔,才想起去擦滿臉口水:“這……這是幹什麼嘛!”
滑下雪坡,羅占一路狂奔過去,小庫班滿臉警惕,亦步亦趨地跟著,始終保持距離,生怕這個外鄉人再親自己。
“小謝!大勇!高老師!咦,哪兒去了?”
帳篷都是空的,儀器設備也不在,估摸著進洞勘探去了吧,羅占放下帳簾,朝溶洞走去。
半道上一陣腥風從狹長洞口吹出,刺得人想捂鼻,羅占沒在意,滿腦子想怎麼突然出現,給他們一個驚喜。
小庫班忽然沒頭沒腦來了句:“你朋友在裏頭殺雞宰羊呢?”
羅占哭笑不得,拿出包壓縮餅幹給他看:“我們是來工作的,一切從簡,吃的都是幹糧,不會帶牲畜上路。”
小庫班吸了吸鼻子,歪著頭說:“不對啊,這個味道……阿爸阿媽宰羊的時候就是這個味道!”
又一陣腥風吹來,羅占皺了皺眉,忽然明白了小庫班的意思。
風裏的……是血腥味!
出事兒了?有人受傷?
這裏是西昆侖山脈,風像刀子雪吞人的險地,風雪、嚴寒、高原反應,任何一樣都足以致命。
不知道隊友們進去多久了,裏麵什麼情況?塌方了?給冰棱子砸幾下是小,要是割了劃了不及時處理,流血引發體溫失衡的話,好好的人隨時變冰屍,救都來不及救!
羅占頭皮過電般發麻,不敢再想下去,拔腿就往洞口奔,釘鞋撩起大片雪花。
“你……等會兒我!”
小庫班“噔噔噔”在後頭跟,像隻掉隊的小羚羊。雪是真厚呀,有些地方快沒過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