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小孩心性,心說:一定有肉吃,藏著掖著不給我吃呢,外鄉人真小氣!
洞內寒氣氤氳成霧,雲一樣好看,卻針一樣紮人。冰壁看著薄,玻璃似透明,實則堅硬厚重,外頭天光正好,裏頭卻暮色般昏暗。
羅占心裏著急也不敢走快,避著地下的冰坑,繞過倒懸的冰棱,一步一個踏實。
小庫班後來居上,小小的身子暢通無阻,冰坑路他從小走,冰淩又紮不到他,一溜煙就到羅占前頭去了,不忘回頭炫耀:“吃肉去咯,落在後頭的隻能啃骨頭!”
不知為什麼,當時,羅占心裏忽然冒出個想法:要是隊友們都沒事,出去後,我一定請你小子吃肉!
走著走著,小庫班停住了——看得出是突然停住的,他左腳剛落地,右腳將起未起之際,驀地懸停,整個人依舊保持行走姿態,就是不動了,瞬間凍僵似的。
停在甬道盡頭,那裏是個直角拐彎兒。
“發什麼愣,見著肉了?”
羅占落他一個身位,伸手拍他肩,一拍之下,發現他看似不動,實際上身體抖得厲害,小臉煞白煞白的,像是……嚇傻了?
小孩子的表情最直觀,喜歡就笑,害怕就哭,要是哭都哭不出來了,多半是看到什麼理解範圍以外的東西了。
會是什麼呢?
羅占隱約感覺不對頭,慢慢把小庫班拉到身後,接著橫移一步,側過身,探出頭去看。
這一看,滿眼的血!
拐彎兒後又是一小段甬道,再往前……再往前溶洞放寬,一小片冰原似的空間,他的隊友們就躺在那——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血流得到處都是,有的濺上冰壁,有的彙流冰坑,凍住了,結成滿地殷紅觸目的血花。
有個人沒倒下!
隻看到背影,平靜地站在屍山血海中央,頎長的身子,赤著上身,冰雕樣的線條和肌肉,頭發比雪還白,長長的垂在背後,一直拖到地上,發梢染了血,妖異的紅。
手裏握著刀,無鞘,漆黑的刀柄,狹長的刀身,雪亮,卻帶血。
羅占不認識他。
躺在地上的每個人他都認識,唯獨不認識他。
他是誰?
這樣的場景,隻有一種可能。
凶手!
來不及多想,念頭隻有一個,報仇!羅占攥緊拳頭,咬著牙想要衝出去搏命,這時候,小庫班終於回過神,帶著哭腔扯嗓子大喊:“妖怪啊!”
這一喊,那人回頭了!冷冷逼視羅占,目光冰一樣冷,劍也似利。
給他一瞪,羅占原本滿腔英雄氣概像是給箭射了個對穿,頓時泄氣了,隨之而來是一股森寒壓力,仿佛要把他的靈魂都壓榨出來,一直壓入地獄。
求生,任何時候,都是人類最原始、最真實的本能。
羅占拉起小庫班就跑,也顧不上躲避冰棱了,一路拿腦袋硬嗑,不知撞斷了幾根,滿頭的血。
他不知道那人最後有沒有追出來,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人”,隻記得逃出溶洞時,雪崩了,埋了洞口。
……
1976年,國家探險隊進入西昆侖山脈,執行溶洞探索任務,十一人前往,十人死亡。
據唯一生還者羅占描述:凶手性別不詳,年齡不詳,動機不詳,高瘦,白長發,使刀。
懷疑……
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