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平川還是沒有到校,林苗有點著急,決定打電話約他出來談談。本來早戀這事對現在的孩子們來說就不是個事,但是羅平川品學兼優,沒人想到他會暗度陳倉,跟二班的一個女同學好上了。或許並沒有好上,但是家長會上他媽媽不知聽誰說了一嘴,回去便認定了似的跟他擺事實,講道理,弄得他煩不勝煩。羅平川當然以為是班主任告狀,委屈加失望,便拒絕上學,說要自己對自己負責,不用再依靠失去他信任的家長和老師。
林苗的女兒霓娜三歲半,上了幼兒園,中午不用接回家,所以她決定上班前把羅平川約到她家附近的咖啡館談一談。因為午飯時間已經過了,裏麵並沒有很多人,林苗進去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方便一會兒師生二人溝通,或者說是聽某同學控訴。她剛一坐定,羅平川便晃悠著走了進來。雖說年紀小,骨架單薄,但是他一米八幾的個子還是很有些派頭。林苗站起來向他揮手,迎他入座,目光卻不經意間落在了屏風後麵座位上兩個黏糊在一起的情侶身上。那女的緊緊抱著男的胳膊,撒嬌似的抬頭看著他,兩個人的臉幾乎碰在一起了。那男的微笑著看著她,神情親切放鬆,顯然他很愉悅。她的目光無法移開,因為那男的就是她本該在單位加班的老公—錢一洋。
林苗坐了下來,麵色蒼白,放在桌子上的一雙白皙的手微微顫抖。看著和平時溫和、幽默的形象大相徑庭的老師,羅平川如坐針氈,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雖說僵了兩天,但他骨子裏其實並不是叛逆的孩子,不過是受不得別人誤解罷了。可是現在看著老師的樣子,好像自己是把事情鬧大了。他怯怯地看著老師,才發現從剛才起她好像並沒有在看他,而是目光盯著屏風後似隱似現的兩個人影。他探頭往那邊一看,嚇得立馬回了頭:那個和一個女人膩在一起的男人赫然就是霓娜師妹的爸爸,錢一洋。羅平川隻覺頭皮一陣發麻,呆呆地看著他的老師.
林苗不再看他們,她直直坐在那裏,眼睛盯著桌麵一動不動,整個身體似乎僵了。羅平川試著叫了一聲老師,但是林苗沒有反應。她的表情痛苦、凝重。過了一會兒,屏風後麵傳來輕鬆愉快的笑聲,羅平川探頭過去,發現錢一洋手裏提著一個包包正在等那女的穿外套。他看著他們穿好衣服,牽著手準備離開,然後聽到林苗顫抖的聲音對他說:“平川,去把錢一洋叫過來。”
羅平川立刻站起來走到屏風後麵說:“叔叔,林老師在這裏,她讓你過去一下。”
錢一洋顯然嚇了一跳,一時表情非常奇怪,兩眼好像不知道往哪裏看,竟忘了放開對方的手。他結結巴巴地說:“在,在哪裏?”
羅平川偏了一下頭,錢一洋一下子推開那女孩,跌跌撞撞走了過來,正對上林苗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那種麵對死神一般恐懼、絕望的眼神,讓他的雙腿抖得幾乎站不穩。
“苗苗,我……”
“過來坐吧。”林苗的聲音似乎不是她自己的,在微微發抖。
錢一洋沒有動,和他一起的女孩從屏風後麵走過來站在了他旁邊,似乎理所當然地抬手挽在他的肘上,錢一洋觸電似地抽開了胳膊。
“你倆坐下吧。”
錢一洋坐在林苗旁邊的椅子上,那個女孩坐在他對麵,羅平川走過去坐在空著的鄰桌旁。
“你認識我嗎?”林苗看著那個女孩問。
“認識。”
“你知道他結婚有孩子了嗎?”
“我,知道。”那女孩滿臉通紅,錢一洋的表情非常緊張,他往林苗跟前靠了靠,似乎要跟那女孩劃清界限。
“那你現在是什麼意思?是錢一洋告訴你要跟我離婚,和你在一起嗎?”
“我們......”
林苗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眼裏慢慢滲滿了淚水:
“世上真的有你這種人,可是為什麼非得是我呢?你將毀掉一個家,毀掉我的人生,毀掉我孩子的幸福。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你是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的後果,還是壓根不在乎?”
林苗停住了話,茫然看著麵前的一男一女,隻覺得天氣是如此的蒼白陰沉,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說這些,也不明白自己的生活發生了什麼,隻是覺得鑽心的疼,眼睛也疼,哪裏都疼,疼得自己想要呻吟出聲。她的表情是如此無助,一下子刺痛了麵前三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