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電視上看過你的比賽。你彈琴的手速很快。”許淵和黎曉東並排走在協會的院子裏,兩個人一同往出走。
“不及你。”黎曉東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然後惶恐著停下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怎麼老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明明知道他介意這個,還提!
“沒關係。”許淵笑了笑,“不用那麼在意。”
他兩手揣在兜裏,今天陽光很好,許淵抬頭的時候微微眯了眯眼,睫毛很長,淡淡的陰影覆在眼瞼。
“聽說現在培訓學院歸你管?”許淵問。
“嗯。不演出的時候就幫忙做點事兒,帶帶學生。我也不會管理,當老師還相對簡單一些。可東陽總是想讓我多學點東西。”黎曉東笑了笑。
“看來你倆關係不錯。”許淵說,“他挺照顧你的。”
邵東陽向來做事光明磊落,說一不二,不怎麼賣人情。這在協會都是公認的。他能為黎曉東打點這些,隻能說明兩個人私交很好。而且他很賞識他。
能讓邵東陽看得這麼重的人,應該是個很好的人。
“他是我同屆的師兄。對每個人都挺好的。”黎曉東看了一眼許淵,“你呢?我聽說你現在有個農場?”
“嗯。有空可以來玩。”許淵衝黎曉東揮了揮手,他們已經走出來了,許淵得去停車場,黎曉東要去隔壁的學院。
“好。我改天帶孩子們來采風。”黎曉東開心的笑了笑,目光柔軟明亮。
許淵看著他,點頭。上車走了。
采風?
嗯。
少爺下民間收集音樂素材。
挺有想法。
黎曉東站在協會門口,看許淵車開遠了他才轉身去了隔壁培訓學院。
他今天有兩節課。
剛好可以問問孩子們,想去采風嗎
陽光,草地,蟲鳴鳥叫。
還挺……浪漫。
黎曉東彎著眼睛,光想想都覺得美好。
那頭邵東陽處理完手上的事情,看著辦公室裏頭那一口袋的新鮮玉米,犯了難。
他是真心想幫許淵這個忙,帶個東西罷了。
可是一想起許老那張嚴肅起來就令人發怵的臉,邵東陽就摳腦袋。
對這個老師,敬重是敬重,怕也是真怕。
許老,許秋齊。
鋼琴界的老教授了,學院最好的鋼琴老師。如今協會的老會長,元老級的人物。老師對他很好,斷然不會因為他幫了許淵這個忙就難為他,可是也絕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畢竟,他可太清楚那兩人之間的矛盾了。
當年許淵要退圈,許老氣得進了醫院不說,一提起這件事免不了就是一通數落。這些年,他就沒能放下。
嗨,擱誰那兒,也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畢竟,許淵可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了。是的,說作品不為過,那個時候的許淵,大大小小的獎項拿到手軟,他可是最被看好的鋼琴家的苗子了。
可惜,成名得早,落幕得也太快。
邵東陽歎了口氣。
許淵孝順,每年收成的時候都會給許老帶點他愛吃的玉米,可是他也知道,許老更希望他能重新回到這個圈子,回到舞台上去。
可許老不知道的是,真正讓許淵退圈的不是他的心,而是他那雙享譽國際的手。
許淵當初不讓說,大夥兒也就瞞了下來。除了幾個走得近的師兄弟,沒有人知道原因。
隻知道許淵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被迫出櫃的戀情石錘,因此黯然退圈的新聞。
所以,他和許老兩個人的誤會就是個無解。師父那個老思想,怎麼可能接受得了這個?
邵東陽曾經問過,為什麼不能告訴老師真相,或者直接告訴他他的手再也彈不了了?
許淵沉默了很久,才說了一句話:”他接受不了的。“
比起出櫃,他更接受不了的是他沒法再站上舞台,沒法再彈琴。
邵東陽再次唏噓的歎了口氣。將茶杯捧在手心裏,看著窗外的白楊樹下斑駁的光影,人世間的事情,太多無可奈何。
許淵的手,大概也算是一件吧。
邵東陽坐在辦公室裏動了半天腦筋,視線忽然落在了桌子上那份剛剛簽好的申請書上。
“黎曉東”三個字,線條溫婉流暢,他眼睛一亮,那可是個絕佳的人選!
邵東陽立馬拿起了手機,嘴角上揚著給黎曉東撥了過去……
黎曉東剛剛下課,還沒走出教室就接到了邵東陽的電話,說是自己晚上有個飯局,走不開,讓他幫忙把許淵帶過來的玉米給老師送到家裏去。
“你知道的,他老人家每天都是徒步回家,沒法拿。你給送一送。”
“行,那我一會兒來拿。”溫厚的黎曉東從來沒有細想過這裏頭可能會有的故事,他反正也是回家,宿舍離許老的家挺近的,他也好久沒去看望老師了。
黎曉東去邵東陽那兒拿了東西,又提前給師娘去了電話,說晚上要過去吃飯。師娘可是開心的不得了。說是要做他最喜歡吃的糖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