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柯一行幾人同樣也衣衫襤褸,混在難民潮中朝著陽京走去。
此時已經日暮,昏暗的暮色裏,那前後蜿蜒的難民像是在一步步走向那前方沉淪的黑暗。
“每年陽京入冬,一些值守司仙人會在城外布施,展現仙人的仁慈與博愛眾人。這其中的許多人就是為此而去的。”
“但他們中的許多人,也是間接或者直接因為仙患而流離失所。”
“被害與被救,仇與恩,都糾葛在一起,讓這些人都看不清楚他們自己所處的這個所謂盛世。”
“也會有凡人問,為何仙人神通廣大,卻不能普度眾生?那些仙人,把凡人的苦難,稱為天道有劫,自在循環。一個狗屁不通的說法,若真是為了凡人,便是天道有缺,與他們盡完人事有何幹係?”
為了不引人注目而把自己的稱為“眼鏡”摘下的徐子先,眯著眼努力看著這條蜿蜒前進的難民大潮,聲音沙啞地對葉明柯道。
葉明柯看著一路禹禹前行的難民,眼神也很沉重。
他聽到了徐子先的話語,轉頭看向那個一直像書呆子的年輕人,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
“你對值守司的手段倒是看得透徹。我原本以為你隻會研究數術與那些火器機關。”
徐子先像是依舊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正麵回答葉明柯的話,而是答非所問地道。
“那天晚上你跟我說過的話對我的啟發很大。但你的說法我並不完全的認同。單靠火器不可能滅除仙患,單靠我一人也不可能創造出可以對抗高階修仙者的火器。”
“或許過往十年我還是做錯了。但我還沒想明白到底應該怎麼做,等我理清了我的思緒,我會再和你商量。”
葉明柯點了點頭,沒有打擾一路上一直在苦苦思索著什麼的徐子先。他們繼續向前走去。
天色慢慢徹底暗淡了下去,葉明柯等人偏離大部分還在繼續向著那座城市前進的難民潮,在一處山坳裏尋了一座半坍塌的破廟作為今夜的避身之地。
破廟的門戶已經徹底倒塌,廟內遍地瓦礫碎石,半邊塌陷的廟頂連接著飄雪的夜空。
或許是因為地處偏僻和過於破敗,破廟裏沒有人。
雖然是個四麵漏風的破廟,但是葉明柯和柳惜等人還是走進了廟裏,在傾倒的神像邊燃起了火堆。
火光中寒冷的夜暖和了些許,陽京城附近的野物幾乎都被難民捕食光了,所以今晚他們隻是嚼著幹糧。
雪夜寂靜,就在眾人嚼著幹糧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響了破廟的門。
“叩叩”
敲門聲清晰地在每個人的心中響起,每一個人都下意識得抬頭看向了廟外的黑暗。
但是距離太遠,看不真切,他們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廟外。
“叩叩”
或許是因為他們長時間沒有回應,那個敲門聲又響起了一次。叩門聲不疾不徐,很有禮貌,跟尋常的敲門聲一模一樣。
但是,這個破廟連門戶都是倒塌的,哪裏來的門可敲?
“叩叩”
那個很有禮貌的敲門聲第三次響起。
這個敲門聲不是敲在
門上,而是敲在他們的心上,讓他們都感覺自己聽到了敲門聲。
柳惜的看著前麵的黑暗,溫潤的瞳孔微微收縮,徐子先也握住了他囊中的火藥。
事出反常,他們都感覺到有壓抑的氣息的逼近。
但葉明柯直接站了起來,他看向向廟外那個模糊的人影,平靜地道:“沒有門,請進。”
他的語氣很平淡自然,像是對著熟悉的故人。
廟外那個模糊的身影一頓,直接走了進來,當那個人影動的時候,柳惜如臨大敵,身上罡氣受激一般自動湧出,她站起身來走向前去,但是葉明柯比她走得更前。
“明柯,小心,那是我見過最強大的修仙者。”柳惜低聲地對葉明柯道。
但是葉明柯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向那個同樣向他走來的人影走去,直接走到了破廟的中間。
兩道人影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幾乎同一時間停下了腳步。
“你是來找我?還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葉明柯深邃的瞳孔倒映出那個人影的模樣,平靜中帶著戒備地問。
“我是來砍柴的。”那個人影同樣聲音平靜地道。
兩個人影站在破廟的中央,同樣身姿挺拔,麵容平靜,有點像是在照著鏡子。
“明柯,回去。砍柴是那些修仙者殺值守司通緝犯的代稱。來者不善。”
柳惜站到了葉明柯的身邊,沙啞著嗓音道,她溫潤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那一個身影。
尚未動手,她的掌心已經微微出汗,直麵著那個身影的她,隱隱感覺眉間生疼,恍若有利劍抵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