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顆夜光石擺在床上,略略照亮整個空間。
魏涿在一個已經潰爛的蒲團上坐下,他也不嫌髒,反正是在夢裏。他托著腮望著那個閉眸的男人,心裏總有些莫名的感覺,他似乎在現實中真的經曆過這些事。
魏涿沒有對隋恙說謊,他確實獨自一個人在山上度過了很長的時間,但有一點魏涿沒有說,那段時間的記憶全都是破碎的片段。最開始魏涿一直以為是自己不記事,但後來他發現上山前的所有事他都記得非常清楚,唯獨山上的記憶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而體內的熱流也是在魏涿下山,來到蘆墟村才出現的。熱流出現之後,魏涿便會常常在夢中來到這個山洞,這是一個相當無聊的夢,隻是聽那個白衣男人盤坐在床上,像念經一樣不斷地重複一句話,可惜魏涿聽不懂,隻覺得很吵,直到魏涿醒轉過去,這念誦聲才停歇。
魏涿有的時候閑的無聊也會去把玩那柄劍,但是拔不出來,隻能望著那看起來就很貴的劍鞘發呆。劍鞘上刻有兩個字。這兩個字魏涿不認識,隻覺得鐵畫銀鉤,刀劍鏘然,肅殺之意躍然而上。
魏涿還從那白衣男人身上找到了一塊腰牌,上麵就有一個單字"陸",看著價值不菲,隻是在夢中,這東西帶不出去。
魏涿百無聊賴地托著下巴,心裏想著今天怎的還不開始念經。他抬起眼,正好對上一對略顯暗淡的眸子。
魏涿一下就毛了,那一直盤坐在石床上的白衣男人睜眼了。
這麼多年一成不變的夢境居然變了!
白衣男人睜開眼,眸子裏盡是深沉的倦意,他看著魏涿,先是一愣,隨後疲倦地笑一笑,開口道:"這些天,便是你在這裏守著我嗎?"
魏涿心想著,這些天?應該是吧,這般想著,他正要開口回答,忽然發覺自己身子不受控製了。
"沒有別人來過。"奶聲奶氣的聲音從魏涿嘴中吐出,魏涿先是嚇了一跳,他馬上就認出這是自己的聲音。他轉念一想便明白了,這應該是他和白衣男人在現實中見麵的場景,自己應當是在夢中重新經曆了一次。
心中了然後,他便不說話了,默默地旁觀。
"謝謝,"白衣男人笑著點點頭,"我姓陸,你可以叫我陸叔。"
小孩"乖巧"地回答道:"陸叔,我叫魏涿。"
陸叔望著麵前這個髒兮兮的小孩子,這孩子跟頭瘦弱的小獸一樣,身上的衣物已經分辨不出原先的顏色了,頭發也亂蓬蓬的。
他心裏微微一動:"小友,你怎麼會在這裏?你家大人呢?"
"我的養父母把我放到山上便走了,他們應該是回家了。"小孩搖搖頭說道。
陸叔聞言也是沉默了,他伸出手,小孩的眼眸一下就明亮了起來,滿是戒備和警惕。陸叔微微一愣,慢慢收回了手。
石室裏一時無話,一大一小兩人都是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魏涿細細小小的聲音響起:"陸叔,你是神仙嗎?"
陸叔一愣,微笑道:"為什麼這麼說?"
魏涿沒回答,隻是看了看陸叔的身上,陸叔白衣下的身軀魏涿看過一眼,他幾乎把膽汁都吐了出來,背負著那種傷勢,怎麼可能有人活的下來?
"我不是神仙,我是魔。"陸叔道。
魏涿眨眨眼。
陸叔撓撓頭:"大家都說我是魔,我便也忘了我應該是什麼。"
他想了想,露出一個微笑:"嗯,也許你說得對,我是神仙。"
他伸出手揉了揉魏涿亂蓬蓬的腦袋,魏涿沒有躲。
"你就在這裏等著,一會我會回來找你,記住,千萬不要出山洞。"陸叔輕聲說道。
魏涿不解,但還是點點頭。
陸叔屈指彈在劍鞘上,劍鞘嗡鳴不斷,灰塵盡散。
魏涿聽見了,清越劍鳴宛如狂龍在天。青光自鞘中一泄而出,魏涿嚐試很多次也沒有拔出的劍,在陸叔一彈之下鏘然出鞘。
魏涿望著那柄遊弋在空中的劍,三尺青鋒,宛如一片凝固在空中的深秋溪澗水,冷的刺骨。他忽然理解了劍鞘上的那兩個字。
"無雙"
陸叔起身朝外走去,大風自山洞外灌入,卷起他的白袍,無雙劍在他身子周遭遊弋,當真如仙人一般。
帥啊,魏涿在心裏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