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駕崩(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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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祈六年,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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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顏昨夜夢魘,起晚了半個時辰,四合房裏已經能見天光,她得趕在辰時前去關府給兩個垂髫孩童當夫子授課。

京城臘月總是大雪紛飛,李夕顏沒功夫做早膳,銅壺打滿水放灶台上燒,準備喝兩口熱水解寒就動身。

結果銅壺水開,她忘記用布巾墊一下,直接拿手去提,被燙的倒抽涼氣,立馬將手指放在冰涼的耳垂上。

這一招還是江宸很久以前教會她的。

那時江宸帶她在冰封的湖麵上點爆竹,冰麵太滑,她摔了一跤,手中捏著一根用來點爆竹的燃香,不知所措地哇哇大哭,燃香慢慢燒盡,滾熱的香灰砸在她手背上,猩紅的火光幾乎要鑽進她脂腹之間,他見到,說了句“我操”,一路跑過來,把她手中的燃香扣出來,扔掉,俯身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薄薄的耳廓處捏好,輕拍她的背給她順氣。

過會兒,她眼淚收小了,視線褪去朦朧和濕意,於黑夜火光之中,她能夠清楚地看見江宸深邃的眼眸,還有他身後嘭得爆開的幾瓣竹片,如同她的心跳一般,看到他,靠近他,便心悸。

江宸以為她是貪玩爆竹,好笑地捏了捏她泛紅的鼻尖,“方才還被嚇哭,這會兒又想玩了?”

李夕顏睫毛顫動,輕輕點頭道,“嗯。”

“等著,爺點給你玩兒。”

都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恍然浮現腦海中時仿佛還置身昨日,她依然能準確地描摹出江宸的模樣,他有一雙黑而動人的眼睛,時常浮有壞勁,他所過之處,總有女人因他芳心繚亂,為他前赴後繼,她隻不過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陳年舊傷被撕扯出輕微的痛意,她收回搭在耳垂的手指,轉身出廚室,索性是連水也不喝了。

掮著書籃離家前,李夕顏特意去擦了擦擺在正房前的亡夫牌位,輕聲道,“張先生,我出門啦。”

張府在城東,關府在城西,李夕顏平常時候要走一炷香時間,貫穿一條連接紫禁城和外城的正陽橋大街。

今日穿過正陽橋大街時,人好似比往常多,李夕顏眼皮跳了跳,自從昨夜夢魘後,心裏總有一處不安穩,抬眸看向正陽門,過了那扇門便是紫禁城的地界,尋常百姓不得入內,這會兒正有幾輛楠木馬車往裏去,這也無法證明發生了什麼事,許是有官吏上朝遲了呢?何況紫禁城裏,有那個人在,自他登基以來,掃除了乾朝不太平的一切,近年來海晏河清,沃野豐收,安樂平順,不可能發生什麼事的。

路走得好好的,一個不看路的半大小子乍地從李夕顏眼皮底下竄過去,撒腿往正陽門處跑,甚至來不及停下道歉,隻匆促地朝她道,“天祈帝駕崩了!”

這是什麼笑話,江宸身強體壯,甚至尚未而立,怎麼會突然駕崩?

老天爺便是念在他這幾年當皇帝兢兢業業為百姓謀求福祉的份上,也會放他在人間多呆幾年的。

李夕顏撫了撫肩上書籃,腳步不停,沒理會那說胡話的半大小子。

抵達關府,門童老遠便推開紅門恭敬地迎她進去。

關家府邸氣派,老爺子關居正和老夫人劉毓早年在京城裏經營關祺樓,售酒肆水食,開了十餘家分店,賺得豐厚,到了關居正兒子關雪涯這一輩,就不滿足於隻經商了,畢竟賺得再多也不如當官的地位高,關雪涯努力考了十來年科舉,如今在上林苑監任九品錄事,雖是閑差,但好賴是混成一個小官了,關雪涯的一雙孩童才到垂髫之年,他就已經請了李夕顏來當夫子,野心勃勃的想將兩個兒子送進紫禁城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