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樾見狀,沒說什麼,隻言簡意賅地介紹自己,“我是負責在太學傳授你們課業的先生,張司樾。”
他垂眸由下至上掃了她一眼,淡淡地提醒她道,“以後來箭亭上課,記得穿束衣,才方便你施展開來。”
李夕顏耳根泛起紅,手指揪揪短襦小袖,乖順地回應道,“張先生,我曉得了。”
張司樾俯身將原來那把弓箭放回木架上,遞給李夕顏一把秀氣的小弓,“方才那把弓箭是男弓,你覺得太過沉重是正常,這把小弓是女弓,你射一支箭給我看看。”
女弓入手,確實輕巧不少,這回李夕顏有模有樣地搭穩竹箭,拉開弓弦,瞄準靶子。
在張司樾的目光中,李夕顏|射出了人生第一支竹箭。
隻是這支竹箭未能如願正中靶心,它甚至沒有碰到靶子,就穩穩落在了半道的磚塊上。
恰逢箭亭有風拂過,竹箭往景運門處翻滾了兩圈,離靶子更遠了。
“……”
李夕顏睫毛顫了一下,臉色浮出羞赧。
她沒有射到靶子,怕張斯樾罵她,也怕周圍人看到了要笑話她。
意想中的事並未發生,有張司樾這尊大佛佇在身旁,別說笑話她了,那幫公子小姐們連看都不敢看過來,而張司樾也並未說什麼,他大致丈量出李夕顏能夠射出竹箭的距離,俯身提起李夕顏腳邊的木架和箭桶,走出庇蔭的宮宇,往前放置了近半距離,讓李夕顏在一地冬日的陽光下繼續練習,“最開始練習射箭時,力量不夠,射不到靶子沒關係,把射箭的姿勢練紮實來,之後慢慢就能把竹箭射到靶子上了。”他頓了頓,又補了句,“別著急。”
李夕顏莫名被他的話安撫了,乖乖點了點腦袋,在他監察下一支一支地練習著射箭。
身後的公子小姐完成了張司樾布置的任務,漸漸都離開了箭亭,寬闊的場地隻剩李夕顏和張司樾。
待到李夕顏把箭桶裏的竹箭射完,她用帕巾輕拭去鬢角的汗,把弓箭放好,又抬眸去看張司樾,淺淺的笑了。
張司樾垂眸,無意瞥見她右手指腹被弓弦勒出的深紅痕跡,他眉頭皺了一下,“明日我給你拿護指來,以後痛了記得說。”
李夕顏訥訥地點頭,適才後知後覺的察覺指尖刺痛。
她跟著張司樾去尚書房。
她來得晚,尚書房的書桌幾乎被坐滿,隻有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小姑娘身旁還有位置,李夕顏踱步過去,小心翼翼坐下,她看了那個小姑娘幾眼,隻是人家連頭都不抬,忙著在書桌底下繡刺繡;前頭主書桌上,張司樾已經屈指敲了兩下桌麵,準備開始授課,因此李夕顏也就歇了打招呼的心思,板正身姿,專心聽講。
張司樾這節課講的是《大學》中的三綱八目。
三綱為:明德、親民、止於至善。
八目為:正心、誠意、格物、致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乃先賢們一生的追求。
“雖然我們無法自比先賢,成為十全十美之人,但在座諸位未來都是國家棟梁,若此時我要你以一個詞來形容自己的品行,你會給出什麼樣的答案?”
張司樾垂眸掃了眼尚書房裏的一眾弟子,點了一個名字,“江宸,你起來回答一下。”
李夕顏所處的書桌右前方,一襲黑色束衣的男人不緊不慢的蹬直腿,身形挺拔,宛如山上的雪鬆,隻是說出的話吊兒郎當的,“冰清玉潔。”
冰清玉潔……
江宸用冰清玉潔來形容自己的品行……
尚書房裏,眾人皆愣了一瞬,然後發出一陣爆笑。
“宸哥哥,你怎麼能睜眼說瞎話呢?你若是冰清玉潔,世上怕是沒有男人算得上是不冰清玉潔了吧!”
“你懂什麼,殿下說的是他有一顆冰清玉潔的心啊!”
張司樾眉頭蹙起,手中戒尺重重的敲在主書桌上,李夕顏被嚇一跳,眾人也立馬禁了聲,他失望的搖了搖頭,“江宸,坐下吧。”
“太子是儲君,以後是要成為一國之君的人。你若是態度散漫,舉止輕浮,誰還肯追隨信服你?”他立於主書桌後,臉色肅著,並不太好,語重心長地勸誡他道。
李夕顏的目光中,江宸卻對張司樾的話不為所動,單手撐著下頜,當著他麵,懶散的打了一個哈欠。
張司樾麵色徹底沉了下來,“坐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