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勁憲寫完對聯,輪到李含英,她落筆時,李夕顏原本是佇在一旁安靜地看著。
忽然,李夕顏垂眸看著喜慶紅紙上落下的一橫一豎,一撇一捺,瞳仁微微張大。
紅紙上秀麗的字跡竟是與當初在尚書房落在她書桌上的紙團約江宸私會的字跡完全重疊在了一起。
怎麼會是姐姐丟的紙團……
那姐姐早前為何還在飯席上佯裝不知,將此事栽贓於她?
還是說,姐姐喜歡江宸?
李夕顏頓時心慌意亂,直到李含英寫完對聯後,沾好漿糊去自己的宅院門口張貼,她都未緩過神來。
侍女喊了她兩三遍,她才訥訥地上前,卷起袖口去寫對聯。
待紅紙上的墨水被風吹幹,李夕顏剛要拿去張貼,就聽林若涵在前院喊她。
李夕顏小跑著過去,老遠就瞧見朱太監的身影。
林若涵拉住李夕顏,壓著聲兒道,“這個溫才人究竟是哪號人物,怎麼又找你進宮教她刺繡?你可別與太子黨的人交好,到時讓你爹知道了,會生氣的。”
李夕顏低頭摸了摸鼻尖,慢吞吞地撒了個謊,“娘,我不知道溫才人是太子黨還是二皇子黨。”
皇帝後宮豐裕,才人的品階並不高,說到底也不是什麼大人物,林若涵問了一嘴,李夕顏不清楚,她也沒追究,就放她出門了。
朱太監很快就接了李夕顏去東宮,路上他似是自言自語,“我是看著殿下和安邑公主長大的,自然也就心疼他們些,自從殿下失勢以後,雖有很多人仍是不敢得罪他,會與他假意客氣,但是安邑公主並無實權,因此她身邊的朋友都疏遠了她,她之前在尚書房上課,甚至都沒有人願意坐她隔壁,老奴已經很久沒見安邑公主這般念叨著一個人了。李小姐,老奴是真心希望安邑公主能有個說得上話的朋友。”
朱太監那雙看盡人心的眼睛最終徐徐落在李夕顏麵上,低聲道,“其實陛下龍體已經不好了,之後若是二皇子繼位,跟殿下親近的人都難逃一死,牆倒眾人推,人走茶涼,這都是難以避免的事,但您若是懷揣著目的靠近安逸公主,她知道真相後會很傷心的。”
朱太監的擔心不無道理,她是李太傅的女兒,而李太傅早就站隊二皇子,是他的左膀右臂,她起初本不應同江宛白玩在一起,隻是不光她是江宛白珍惜的能說得上話的朋友,她對江宛白亦如是。
貪戀朋友的人,不止江宛白一人。
馬車駛在正陽橋大街上,李夕顏眼眸裏是木窗外後退的街景,她徐徐捏緊了搭在膝前的手,輕聲道,“朱太監,將來之事不好說,但我是真心待宛白的。”
聞言,朱太監鬆了口氣,既是真心,便沒有懷揣目的。
朱太監很快又怪起自己來,在宮裏呆久了,對人沒有信任,看誰都充滿算計,便是對一個孩子也這樣。朱太監惶惶的把手揣進袖子裏,向李夕顏賠不是。
李夕顏搖了搖頭,她並未放在心上。
馬車抵達東宮時,江宛白裹著裘衣,懷裏揣著手爐在外頭等李夕顏,瞧著已經等了一些時候,裘衣的絨毛上都是雪粒子。
李夕顏知道她體弱,連忙下了馬車,挽著她臂彎往正殿裏去,“今日是年二八,你那幅繡圖也差不多繡完了,我幫你再檢查一遍就能收線了,所幸是趕上了春節前,你娘到時候收到你的春節禮物,一定會高興的。”
江宛白卻顯得興致怏怏,低頭抿了抿唇,沒說話。
今日江宸不在東宮,正殿成了兩個小姑娘的天下,李夕顏細心的為繡圖收線時,江宛白隻環抱著腿不說話,默默看著她。
李夕顏剪好線,將繡圖攤在小案幾上,用銅爐燙平折痕,淺笑著說,“完工啦。”
“之後你便是用木架裱框或者立成屏風都是極好的。”
江宛白仍是安靜。
李夕顏終於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默默放下銅爐,問她,“宛白,你怎麼了?”
江宛白低頭摸了摸鼻尖,悶悶道,“如果繡圖繡好了,我以後就沒理由請你進宮和我一起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