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沉秀看到王姨娘的第一反應也是這句話。

扇著風的手一頓,看了眼王姨娘身後的小丫鬟,又看了看王姨娘手中的冰袋,轉瞬間就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何事。

心裏恨不得朝像蒼蠅一樣煩人的王姨娘臉上吐口水,臉上還要笑意滿滿。

“姨娘難得有空過來,快進來坐坐。”

王姨娘毫不客氣,一屁股坐到清涼幽冷的室內,擦了擦一路上走過來冒出的汗水,一邊招呼拿著冰袋的小丫鬟。

“快,把冰添上,這房裏又要熱起來了。”

小丫鬟為難地看向鬱沉秀,不敢動彈。

鬱沉秀能怎麼辦?

“愣著做什麼?姨娘說的沒錯,快去添上。”

可這不是您說少加點,省得總是要往外跑嘛……

小丫鬟不敢反駁,委委屈屈地拿出藏在懷裏還未化掉的冰袋,卻發現還是有漏網之魚,浸濕了衣衫。

糟了,還以為是汗。

小丫鬟不敢抬頭,唯唯諾諾應聲,躲到冰盆處放好冰袋。

其實室內溫度並沒有什麼變化,不過是王姨娘心理作用罷了。鬱沉秀也隻好勉強附和道:“確實是要涼爽許多。”

王姨娘滿意點頭,還不忘繼續道:“還是你聰明機靈,能有辦法解暑,不像姨娘我,隻有到處找人想辦法,跟無頭蒼蠅似的,一無所獲,還熱的渾身都是汗。”

鬱沉秀敷衍尬笑兩聲,也不接王姨娘的話茬。

老女人玩心眼?

真當我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

王姨娘是那麼容易善罷甘休的人嗎?

“不過姨娘也和你說些掏心窩的話。”王姨娘語重心長,“你從前在殷家的那副做派可不能拿到我們侯府裏來。”

鬱沉秀:“??姨娘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什麼做派了?

“殷家到底隻是商戶人家,你小時候在那種人家長大,也帶上些不好的脾性,說話做事難免沒個分寸,雖也怪不得你,但到底讓人說我們侯府沒有禮儀教養。”

鬱沉秀:???什麼意思,說我沒教養?!

鬱沉秀最恨有人拿她是商戶女的過去說事,看著王姨娘姿態閑適,漫不經心的眼神中帶著幾絲鄙夷,鬱沉秀好似回到那個隻能仰人鼻息,看人臉色度日的從前。

“你們這些嬌生慣養的小姑娘就是受不得苦,瞧瞧,老夫人一說要節儉開銷,為老侯爺祈福,這還沒幾天呢,你就堅持不下去,開始陽奉陰違,不把老夫人的話當回事了。”王姨娘說著說著,冷不丁想起殷知寒當時嘲諷的眼神,話裏話外說侯府心不誠的樣子,忍不住猜想,難不成殷知寒是知道了什麼?

鬱沉秀對模樣嚴肅,不苟言笑的老侯夫人素來敬畏,在她看來,這就是體麵人家的象征,正一品的老封君,隨便走到哪裏都是讓人退避三舍,敬而遠之的存在。

誰敢嬉笑嘲弄老侯夫人?

一聽王姨娘說自己沒有把老侯夫人的話當回事,便慌了手腳,連忙辯解道:“姨娘誤會了!我隻是”鬱沉秀卡了一下,我隻是什麼呢?我確實受不了這酷熱,嬌生慣養,吃不得這苦?

鬱沉秀不想承認這一點,卻又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從小到大,前世今生,鬱沉秀從沒有為銀錢上的事發愁過,衣食住行,從來沒有什麼節儉樸素。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叫事。

故此,在王姨娘直截了當說出“你放心,姨娘定然想方設法也不會讓老夫人誤解於你。”時,親熱地拉著王姨娘,言辭懇切:“沉秀初來乍到,府裏許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少不得要仰仗姨娘提醒了。”

鬱沉秀爽快利落地掏出了兩百兩紋銀,“勞煩姨娘費心。”

王姨娘毫不客氣地收下銀子,大包大攬,“放心,姨娘絕不會虧待你。”

傻子,真是個有錢又好騙的主。

殊不知,鬱沉秀也在心裏暗自嘀咕,見錢眼開利欲熏心的蠢貨。

王姨娘心滿意足地帶著銀子揚長而去,鬱沉秀看著王姨娘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若是早知道王姨娘是這種人,她早就用銀子開路,直接將汝陽侯府摸個底朝天了,哪裏還會像現在這樣後知後覺,總是與汝陽侯府格格不入?

一旦打開了這個口子,汝陽侯府遮遮掩掩的秘密,就要重見天日了。

鬱沉秀舒心地笑了起來,隻覺得朦朧迷離的前路,撥雲見霧,逐漸明晰。

可她不知道的是,人這一生做的每一個決定,都能延伸出無數個截然不同的未來。

許多表麵上看起來撲朔迷離的事情,或許本質上其實無比簡單純粹。

殷知寒沒有想過在這生產力尚不發達的古代社會還會出現需要打擊盜版這種事情。

事情說來簡單。

不過是錦繡布莊終於換了掌櫃,而這個掌櫃與王掌櫃相比,也不過是半斤八兩,手段不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