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星衍態度誠懇,對此刻受到刺激的傷患們多了幾分耐心。

“呸!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現在就是京城的人了?想推卸責任了是吧?”

“歸雲客棧是你的?少開玩笑了!人家可是雲州第一客棧,體麵著呢!”

“既然歸雲客棧是你的,那早幹嘛去了?淨說假話騙我們玩,有意思嗎?”

“我不走!我哪也不去!就讓我爛死在這裏,瞧瞧這地方多好啊!連死哪都安排好了,我還有什麼可費心的?”

“我也不走,誰知道你又要把我們趕到什麼地方去?怎麼?連這裏都不讓我們呆了是吧?”

病患們卻全然不聽,七嘴八舌地吵嚷著,明顯對燕星衍已然失去了信任。

燕星衍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心裏想暴打罪魁禍首關萬山的衝動,好聲好氣地繼續解釋:“大家別擔心,你們的猜測都不會發生的。”

“切,你拿什麼保證,我可不信你們這些冠冕堂皇的富家公子,一張嘴最會騙人了。”

“你說話有什麼用?人家知府大人可是讓我們待在這裏,不聽話把我們抓起來怎麼辦?”

眾人並不買賬。

就在氣氛逐漸混亂之際,一道雄渾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你們一個個的,少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你們好臉色還不習慣了是吧?”臉上蓄滿長胡的九尺大漢跟在端莊沉穩的小姑娘身後,粗壯的臉上滿是不耐。

“怎麼?還要我們三催四請才行?請不動你們不成?”曹磊凶惡的眼神環視一圈,“我曹家敢做擔保,你們還不放心?”

原本喧鬧叫囂著的病患們漸漸安靜下來,在曹磊和他身前的小姑娘以及一旁的燕星衍之間來回轉悠,眼神猶疑不定,難下決斷。

燕星衍卻瞬間換了神色,驚訝地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殷知寒一圈,半晌才猶猶豫豫別扭道:“你沒事吧?什麼時候醒的?”

這語氣,總帶著些說不出的微妙。

殷知寒好好休息了一番,哪怕被擔憂不已的曹嬸派發了壯碩的保鏢以及監督員也覺得神清氣爽。

聞言笑了笑,“剛醒沒多久,沒什麼事。讓殿下擔心了。”

“我擔心你什麼?我有什麼可擔心的?你這生龍活虎的,怕是能打死一頭牛。”燕星衍幹巴巴回道。

殷知寒欣然笑納了燕星衍的肯定,“殿下說的沒錯。”

不待燕星衍繼續奚落自己,殷知寒轉頭對病患們道:“諸位當真要繼續留在這裏?此地停放過許多來曆不明的屍體,說不得就會傳染些疫病毒素,你們真的鐵了心不走?”

雲大夫出言肯定殷知寒的話,“這小姑娘說的沒錯,這地方可不是什麼適合養傷的好地方,疫病瘴氣都有可能,你們現在身體本就虛弱,更是容易遭殃。能走就趕緊走吧。”

“我也得回我的醫館去了,你們能回家的就回家去,不要再在這裏磨蹭,有什麼問題再去醫館找我便是。”

雲大夫起身收拾東西,一邊叮囑道:“最近臨近的各個縣城怕也有不少受傷的傷員,有人能顧得上你們就謝天謝地吧。”

好在雲大夫並非真的不管眾人,隻自己背著藥箱離開,其他的弟子藥童還留在此地,麵麵相覷著要不要跟著離開。

殷知寒見狀趕忙朝燕星衍使眼色,“雲大夫有心了,還特地留你們幫忙。正好傷患們轉移地方需要人手,實在是太好了。”

是這樣的嗎?

弟子藥童們將信將疑,從醫館趕回來,順便幫眾人送了口信的弟子們卻帶著部分病患日思夜想的人出現了。

“走,我們回家。”

這時候,最為動聽的話莫過於此。

能有家人趕來接走的病患揚眉吐氣,誌得意滿地看了一圈眼巴巴望著遠方路口的其他人,冷冷地哼了燕星衍一聲,倔強地跟著家人離開。

捎了口信卻沒有回音的病患則罵罵咧咧,怨天尤人,恨不得殺回家去將那群沒良心的家人挨個揍一遍。

待到天色又轉暮,義莊的幽冷逐漸侵入骨髓,外間也還未見到繼續接應的家人們。

傷患們慌了神,“不是要走嗎?為什麼還不走?是不是又在騙我們?”

“人呢?為什麼沒人了?是真的丟下我們了嗎?”

“我不要待在這裏!這什麼鬼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快帶我走!”

早就去別的地方忙完一圈回來的燕星衍看著態度大變的病患歎了口氣。

殷知寒果然猜得不錯。

這些人就是嘴上說說,其實一旦關乎其生死,誰也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