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先生,今天中秋,您一年前預約的教練調休下班了,剩下的教練名額滿了,您看要不要為您預定明天的跳傘?”
顧沉沒回答,他退到一旁點燃香煙,麵無表情地望著高空中自由快意跳傘的年輕人。
夕陽餘暉下,他渾身落滿暖金明亮的光,唯獨一雙眼壓抑冷冽。
手機響起,顧沉收回目光,掛斷了來電。
這是今天他掛斷的第70通電話。
平常這個日子一通來電也不會有,而今天這樣反常,隻是因為他家的公司快破產了,那對兒恨不得把他榨幹血肉,再踢出家門的養父母找他救火而已。
顧沉深深吸了一口煙,他想到自己這35年來的人生過得實再是不痛快。
親生父母拋棄他,孤兒院同學孤立他,領養人說他孤僻,把他像貨物一樣一次次退回孤兒院。
後來他湊巧救下一位溺水男孩,男孩的父親是大企業老板,他現在的養父母為了討好那位老板領養了他,並將領養他的事跡登上報紙大肆宣傳,養父母在得到名聲的同時也拉來了讚助開辦了第一家體育器材公司。
鈴聲再次響起,顧沉拿出手機想要拔出電話卡,看到來電人是自己從到大唯一的朋友時才接通。
“顧沉,你在哪呢?你那白眼狼養父母都快找你找瘋了,你養母拉著我媽手不放非要問出你下落。”
顧沉早就猜到會這樣:“我在跳傘基地。”
“行啊,躲清靜去了?我記得你預約好久跳傘最後都沒去,今天總算下定決心去了?不過看你這樣這次是真不管他們了?這就對了!他們多缺德啊,送自己親生兒子去國外鍍金,讓你讀便宜的大學,後來他們那破公司麵臨倒閉,還不是你給他們穩住的,結果呢,又變本加厲讓他們兒子回國代替你,敢情你辛苦這麼多年為他人做嫁衣呢?早想通早好!”
顧沉彈了彈煙灰,沒做回應。
他很早就想通了,從他知道養父母為了圖便宜篡改他高考誌願給他報大專那刻起。
而他沒讓養父母如意,重填誌願,考上雙一流大學,學費全免。
直到他畢業,養父母公司因賬務問題麵臨危機,大學期間幾乎沒聯係過他的養父母不知怎麼得知他考下cpa,聯係到他,懇請讓他回公司幫忙。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對自私的夫婦瞞著他有個寶貝兒子,聽著他們真誠的語氣,他再一次妄想“家人”這個奢侈的詞彙,於是放棄高薪offer,回到家裏公司徹夜查賬。
好友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會又心軟吧?你說說你長著一張冷臉,怎麼內心就和外表截然相反呢?”
其實顧沉不是心軟。
這些年他掙了不少錢,養父母的恩情早就還清了。他遲遲沒離開不是還對養父母抱有期望,而是早些年養父母為了名聲,在公司裏收留了很多無業殘疾人,如果他離開,早就忘光了該怎麼經營公司且沉迷賭博的養父母一定會將那些孤苦的人裁員,那些人一旦失去收入來源,原本有點光亮的人生將要重歸黑暗。
他不想他們像他一樣。
但沒人明白他,朋友認為他心軟,養父母認為他還是那個任他們擺布的玩偶。
可沒有關係,35年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他不求有人懂他。
想到這裏,顧沉扔了煙尾,掛斷了好友還在絮絮叨叨的來電。
再一抬頭,顧沉看到他正前方有個破布爛衫的中年男人猶豫的看著他。
中年男人見顧沉看他,思索著舉高懷裏牌子來到顧沉麵前。
牌子上寫著——“因公司經營不善破產,導致負債累累。如今重病纏身,女兒又患有先天缺陷,希望好心人幫幫他。”
顧沉在看到“破產”兩個字時陷入了沉思,直到把中年男人盯得渾身發寒,顧沉才有了動作,摘下自己的手表遞向對方。
中年男人立刻道謝,剛要接過時,忽然被人撞得一趔趄,手表掉到地上。
中年男人皺起眉頭剛要發怒,撞他的青年停了下來,一手拍上中年男人的肩膀,笑吟吟的問:“劉叔,又要騙錢去賭了?”
最先映入顧沉眼中的是青年奪目張揚的紅發。
中年男人臉色鐵青,先是慌張地看向顧沉,隨即要撿起地上的手表,青年修長有力的臂膀輕鬆將男人拉住,滿是笑意的眼裏閃爍鋒芒:“還不走?用我叫警察嗎?”
中年男人神情一變,用力掙脫青年,憤怒倉皇地往外走:“你小子又壞老子好事!你他媽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