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轎帷揚起一角,便見一男子恍然坐在其中,銀冠綰發,著一襲月白錦服,清雋的臉龐麵色沉冷。
衛琅靜坐在轎輦中,雙眉微蹙,掀開轎簾皇城之景淨收入眼,緊抿薄唇他喚長生,淡淡道,“太子到底有何事這麼急?”
長生應道:“主子,應該沒什麼大事,太子頑劣想來又是被皇後娘娘責罵。”
衛琅耳聞長生所言,心中卻無一絲寬慰,閉眼良久,但覺乏力。揉了揉眉心,才恍然發現掌心已是濡濕,鮮紅的血珠滴落到他月白的衣裳,如綻開的紅梅。
他自袖中取一絲帕,輕拭掉那抹豔紅,待放回袖中之時,目光卻觸及衣袍間所掛荷包,做工精細的荷包,心頭一怔,眸光溫柔的撫上那用蘇繡所繡的字,眸光一斂,倏地扯下放入懷中。
東宮殿門處,聲聲怒斥從裏麵傳出來。
“廢物!都是些廢物!”
衛琅甫一下轎,劍眉微凝,細細聽著,殿內瓷器金玉砸落於地的聲音甚是刺耳。
金吾衛威嚴的站著誰都不敢打擾,而被留在殿外的長隨宮女皆麵如土色的跪著。
李福全瞧見衛琅,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他走到青年身前,行禮道:“容王殿下,您總算來了,太子殿下不知怎得,見過皇後娘娘之後就鬧起了脾氣,奴才們實在勸不住。”
他說清原委,並將來龍去脈一並吐露。
衛琅望著蜿蜒而上的玉階,邁步拾級而上,踏進殿內,一眼瞥見貼身伺候衛恪的宦官宮女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她們身子不停地抖動,嚇得麵色蒼白。
衛恪則高舉著龍泉窯青釉蟠龍瓷瓶,狠狠地砸了下去,瓷碎了一地。
他強忍著怒意,癱坐在地,他看著殿內狼藉,驀地遮眼笑了,笑得有些可悲。
抬頭看見衛琅他又換麵孔,“皇叔來了。
衛琅錦靴輕踩碎瓷片行至他身邊,淡聲道:“是誰惹太子生氣?”
衛恪冷哼了一聲,滿臉怒氣:“還不是母後,再過幾日便到父皇萬壽節,她想讓沈家那位二姑娘也進宮,孤不允她命孤禁足於此。”
衛琅尋一側空席撩袍落座,“你又何苦為此置氣,不過一個無足輕重的名分罷了。”
衛恪麵無表情地站起身,“沈二姑娘實在無趣,孤瞧不上就是瞧不上,她再端莊在孤眼裏也不過隨孤狎弄的蛐蛐。”
衛琅抬手,拿過琉璃茶盞,看著裏頭渾濁的茶水輕輕擱下,盞中茶水蕩漾去水波,茶葉緩緩浮起,又慢慢地沉落。
衛恪看他神色懨懨,興致似乎不在於此,便問:“皇叔是怎麼了?孤瞧著你好像有心事,不妨和孤說說?”
衛琅麵上平靜,垂眼看著之前杯中漾出的水澤,“我近日宮外偶然遇見一位美人,想娶她進府。”
衛恪斂去心頭浮躁,聞言問道:“什麼美人兒能得皇叔青睞,她還真是三生有幸。”
他與皇叔年歲相差無幾,連身為太子的他都即將迎娶太子妃,而皇叔卻至今孤身一人。
衛琅沉聲歎道:“可惜她已有婚約,我怕是無福娶她,隻能看著她另嫁他人。”
衛恪略有幾分漫不經心道:“皇叔喜歡便搶來便是,想必那姑娘許配的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殺了便殺了。”
衛琅繼而問道:“那倘若她未來的夫婿身份地位比我還要高呢?”
衛恪嗤道:“皇城腳下還有誰的地位比皇叔高?難不成是父皇?”
衛琅笑而不語,見琉璃茶盞裏的針尖茶葉已然沉了下去,他方才端起來小呷一口。
在這宮中與宮妃有私情卻是為大罪,但心悅之人並不是後宮中人,或者說還是名義上的後宮妃子。
衛恪目光垂落在青年那雙修長的手,他愣了愣道:“皇叔,你這次來可不別輕易再出宮了,在宮裏多陪陪孤。”
衛琅指尖輕撫桌案,微微曲起叩了叩,“我若待在宮裏,太後娘娘怕是會不滿。”
衛恪說:“皇祖母那裏皇叔不用擔心,但我聽說皇祖母有心為皇叔指婚,看來皇叔要想迎娶美嬌娘,還得先過皇祖母這一關。”
衛琅輕笑,劍眉細不可察地挑了挑,“那你可知指婚的是哪位姑娘?”
衛恪凝著眉頭,思索了半晌,說道:“似乎是嘉儀縣主。”
衛琅溫聲道:“嘉儀縣主?為何我沒有聽說?”
衛恪嫌棄的說道:“皇祖母就是這樣,容不得你回絕便替你做好了打算,瞧那沈二姑娘不就擺在皇叔麵前?”
衛琅沉默著聽他的話,他並無半分詫異,反而有了些底氣。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出手了,先是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細作,現在又為他指婚其心可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