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周子舒歪倒在床榻邊,便被客棧樓下嘈雜的聲響鬧了醒。

宿醉一夜,不知喝了多少,他努力適應了下日光,好容易才睜開眼睛。

還能感受到如此日光,他其實就足矣了。

酒壇子橫斜在地上,角落裏,周子舒撐著抬起腦袋,第一件事便是找那人的影子。屋裏四下望了望,卻未曾看著那人。

他心下暗笑溫客行不過是個外強中幹的繡花枕頭,怎的喝了一夜,醒來竟是連人都給喝沒了。

屋外樓下不知怎的鬧騰的很,周子舒聞聲便推開了虛掩著的房門走了出去。

樓下不知出了何事,滿地狼藉,地上全然都是酒壇碎片,菜肴也撒了滿地。

“說!你說啊,你到底會不會救人?”

溫客行站在別人飯桌之上,一襲紫色外袍,可衣角上頭卻好像是沾了什麼東西,連顏色都變的深了許多,煞是紮眼。

他一手拎了個酒壺,一手拿著扇子勾起下麵瑟瑟發抖著的那人下顎。半睜著雙眼,就那樣像個流氓般地發著瘋。

半晌,被挾住的那人才敢開口講話:“大俠,您行行好,我…我就是個賣糖人的,可不會救人啊…”

話音未落,酒瓶又砰地一聲應聲而碎落。

“不會?!”

知曉了周子舒命不久矣後,溫客行當下好像隻是震驚,他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突然發現,這或許是假的,是老天與他開的一個玩笑罷了。

溫客行癱倒在桌上,折扇也從那人的下顎處收了回。他似個孩子丟了自己最愛的玩具般地倒在那兒茫然失措著,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溫客行其實未喝醉,或許是因為這件事太難忘了,就算喝了醉都似紮在心裏的玻璃碎片一般疼。他不敢去想象周子舒的傷是有多難捱,他又氣又惱,氣過了惱過來,但最後發覺自己竟是沒有一點辦法。

後便去大堂發了瘋,他抓住每一個人去問,問他們會不會救人,會不會治病。滿目通紅著去問,如此發了一陣瘋,卻沒有人敢上去攔他。

人總是如此,雖是害怕,但是卻也抵擋不住好奇心的煽風點火。半晌,這兒便多多少少圍了很多人。

遠處,一個穿著白衣的男人,卻對這兒的嘈雜毫不在意,於這亂七八糟的吵嚷中自顧自隻關心著眼前的幾大塊肉,桌上的空碟子更是碟了一個又一個。

瞬時,溫客行使了個輕功,就落到了他的麵前桌上。

他仍是那樣子醉醺醺的神經模樣,手一軟就將折扇直接擱在了那人的腦袋上。

“誒,你…你會不會…會不會救人啊?”

溫客行眯著眼睛,歪著腦袋迷迷糊糊地又是不知道多少次地講出了這句話來。

“滾開。”

這人好像是木頭般,連看也沒去看溫客行一眼,仍就自顧自地吃著。

這兩字似乎一下子把溫客行給點著了,他的氣他的惱好像一瞬間便找到了釋放的出口,扇麵一下打開,卻被飛出的長劍給擋了回去。

還是酒力作祟的緣故,溫客行歪歪扭扭地不知道在與前麵那個白衣人打些什麼,而那人似乎也並未要置他於死地,就像是逗貓般地與他打著。

溫客行喝了一夜,腿腳都有些發了軟,一腳踩到身後的酒瓶就要摔著,卻不知怎的跌進了個溫溫柔柔的懷抱裏。

半晌,他才睜眼,是周子舒。

靠在懷裏的溫客行嘟嘟囔囔著,見了周子舒一下子委屈便全然溢了出來:“阿絮?阿絮沒人救你了,怎麼辦…”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心下難過,但是卻也是要給他來收拾這爛攤子。

他空出一隻手向前麵那人作揖:“前輩,晚輩無意冒犯,請您見諒,晚輩在此替他向您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