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白扇,濃抹紅妝。
他方才就那樣站在與眾人為敵的一麵,輕搖著扇麵,冷眼看著站於高台之上披著人皮的魑魅魍魎。
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久的好似都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從鬼蜮之中重生。可那痛苦他忘不了,也不能忘。
假死之局,最為重要的便是讓眾人眼睜睜看著自己落入懸崖峭壁,永世不得超生。
如此便也叫得那趙敬放鬆些許警惕,讓自己也方能夠尋到他什麼漏洞。
而現溫客行卻是躺在崖底雜亂的草堆裏,他甚至不知道哪裏疼,反正從這萬丈深淵中落下,雖是有內力護著,可這傷也是輕不了。
他特意著了這紅衣而來,如此也可遮一遮身上的血跡,也看起來沒那麼狼狽。
實話說,之前溫客行是來赴死的。
而如今內心有了牽掛,竟是連自己的命都看的重要了半分,想著他便摸出身上老怪物給的藥丸,頭一仰便吞了下去。
溫客行知道,他這條命還有用處所在。他得回去救那人,將自己的武功全然給他,才可保他的命,所以他必須活下去。
他這條命已經不完全屬於自己的了。
溫客行慶幸有著那迷魂散幫襯,不然阿絮要是知曉自己仍舊如此自說自話地廢了他武功,他的火氣估計是自己十條命都不夠賠的。
那樣的話估計自己也真的是要與他分道揚鑣了。
自己好容易追來的心上人,又怎能如此就失去了不可。
溫客行抬頭看了看天,其實今天的天氣還是不錯的,就連這崖底也隱約有著半分日光。但萬丈深淵有何來日光一說。不過其實溫客行也不曉得,這光是從哪裏來的。
是從上頭,還是從心裏。
///
鬼穀之中,周子舒房門外。
顧湘蹲在房門外頭的地上,有些埋冤樣子地拿著樹枝無聊地戳著地上,嘴裏頭念叨著:“臭主人,每天叫我來看著個活死人幹什麼,這癆病鬼中了羅姨的迷魂散,就連神仙都醒不來,他能醒才怪呢……”
溫客行走前吩咐了這丫頭,讓她從早到晚除了吃飯睡覺,都得守在周子舒門外。更不許其他任何人進去,且每隔半個時辰便進去給他把一次脈,看著他是否正常著。
顧湘從未見過自家主人對誰如此上心過,而且還是一個渾身毛病的癆病鬼,她倒是有些吃醋。
不過她也是不敢違了溫客行的命令,畢竟知曉這人在主人心中的分量,也隻能就日日都在這兒守著。
她抬頭望了望,想著也是到了時刻,便起了身子,但嘴裏還是忍不住嘀嘀咕咕著。轉身推開門,進了房間。
屋裏,周子舒還是與著往常一樣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若不是顧湘知曉是迷魂散的作用,還真就以為他早就死了。
顧湘走過去,隨意伸手去搭床上那人的脈。
脈象倒是一如既往地平穩,顧湘剛要收回手時,卻似乎稍微感知到那人細小的動作。
她頓了頓,也就沒放在心上,自然便直起身子,轉身要走。
剛轉身過去,顧湘卻是聽著背後有衣料摩擦的聲響,伴著輕微的呼吸聲。她好像感覺到了什麼,愣住了一下竟是不敢回頭去看。
這癆病鬼是…是醒了?
主人…主人隻教了我他死著的時候該如何,活了怎麼辦,主人也沒告訴我啊!
顧湘思索片刻,才想到現在這癆病鬼似乎也失了武功,那自己為何還要如此這般怕他,想著便轉了身子。
周子舒真的醒了,緩緩睜眼,仍是熟悉的屋裏。
他的記憶似乎就停在與溫客行喝酒那日,估計是自己不爭氣,釘子發作竟是未能抵抗過去,從而才是昏睡了這幾日。
他試了幾次都未能一下便直起身子坐起來,隻能疲軟地躺在床上,竟是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想著便調動內息,卻發覺體內內力竟是像被人抽空了般地幹幹淨淨。
以為是自己因為釘子緣故過於虛弱,才導致如此,倒也先未曾覺察到些許不對來。
他轉頭,便對上了顧湘這丫頭做賊心虛的模樣。
這丫頭也不知道偷偷摸摸於自己的床榻旁要做些什麼,周子舒估摸著也是她那不正經的主人叫她來自己這兒幹些什麼見不得人的鬼事。
“癆病…你…你醒了啊?”
顧湘有些不敢直視周子舒的眼睛,緩了半分才從喉嚨裏囁嚅出了這幾個字來。
周子舒倒是有些奇怪,瞧著自己醒了,怎的這丫頭卻是一副嚇傻了的模樣,溫客行還真是盡教這丫頭些不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