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又努力地將身子抬了起來,用手臂撐著,倒是慢慢地挪了起來。
“怎的我還得一直睡著唄?你家主人呢?又是去哪兒花天酒地了吧,也和你一樣沒良心……”
話都還沒講完,那之前的繩子不知怎的又將周子舒好好地捆了起來,叫他動彈不得,隻能直直地靠著床頭。
周子舒瞪著眼睛瞧著眼前那個人畜無害的小丫頭,沒忍住破口大罵:“嘿,你這臭丫頭,怎的又把我給捆起來了!快給老子解開!”
顧湘其實也未想如此,可主人講過這癆病鬼愛武功如生命,要是被這癆病鬼知道他現在什麼也不剩下了,定是得尋死覓活。
要是這人有了什麼閃失,顧湘可不知道該怎麼和自家主人交代。
所以,還是綁起來比較好,至少安全。
顧湘瞧著眼前的人朝自己罵了兩句,倒也是一愣,緩了半分,開了口:“不行!反正…反正是我主人說的。”
說完她就要轉身走,走時也不忘加一句:“喂,那個我會給你來送飯的,這回你放心,我會給你解開的。”
周子舒扶額,看著門被關上了,知曉罵也沒什麼用,就閉了嘴。
屋裏留了他一人,想著也可以好好調息一下。
他握了握拳閉上了眼,內息於體內每一處遊走,可他卻絲毫感受不到體內內力的存在,丹田之中的氣息似乎被放了氣的袋子般,分毫都不剩下了。
就如同被抽幹的河水,原本湧動的內力,似乎都被清了空,重又回到起點。而如此感覺,周子舒在兒時初學武功時分感受過。
就連體內與血肉長在一起的釘子都已消失,真真切切地沒了。
周子舒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溫客行說他要救自己,葉白衣說廢了武功便可活。
他現在不能更明白了,明白為何方才顧湘連正眼都不敢瞧自己一眼,明白為何自己醒來卻是連溫客行一麵都見不著。
對啊,他哪裏還有臉見自己。
周子舒突然覺著心疼,好像不止是心疼,就連手腳、頭頸、腰腿直至全身無處都鑽心地疼。
那疼痛似乎就像有人廢了如此巨大的努力將你的傷口愈合,將與你的溝壑填滿,但如今卻又深深將其撕開,將溝壑重又拉開般的疼。
周子舒從前以為遇上了一個懂自己的知己,能參透他心中所有想法的人。
他覺著這輩子值了,可先在卻告訴他這被他認定是知己的人,卻是分毫都不理解他的人。
武功於他來說是命,其實周子舒不是貪戀武學,隻不過是想於這世上找到些他活下來的痕跡罷了。
前半輩子他靠著拳打腳踢活下來,這些本領對他來說更是救命恩人。
而現下他為了要活命,怎能將救命恩人棄置不顧,這與一命換命有何區別。
而這些他不是沒有和他溫客行講過,他卻分毫沒有聽進去。
連周子舒都沒發現,自己竟是哭了。那淚就順著臉頰,落到脖頸處,滾燙的叫他想不感受到都難。
而手被捆了住,沒法子把眼淚擦了,周子舒隻能強忍著憋住眼淚,但這淚卻是越流越多,怎麼也止不住。
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的心剛暖起來,卻一下子被放入冰桶般涼的徹底。
周子舒的腦袋裏隻有一句話,“原來他溫客行從來就沒懂過我。”原來一切竟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罷了,他才是真真正正的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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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底。
“老怪物你總算是來了,可把我摔死了。”溫客行坐在石頭邊上,歪著身子朝著一邊踱步而來的葉白衣抱怨著。
葉白衣瞥了他一眼,有些嫌棄的模樣:“就應該摔死你個兔崽子。”
他上去翻著溫客行的衣服,瞧著他的傷口,掏出藥粉簡單地處理著:“你是來打架還是來成親的啊,穿這麼騷包給誰看。”
溫客行在專注地忍著疼,一時半會竟是也沒能開口嗆這老怪物幾句。
“誒,小兔崽子,”看著藥粉也差不多上了全,葉白衣直起身子瞧了他一眼,講,“秦淮章的徒弟怎麼樣了。”
“好著呢。”
“這小子看起來可是舍不掉武功呢,沒和你恩斷義絕,分道揚鑣……”
溫客行理了理袍子,立馬打斷了他:“絕不可能。”
他起身轉身要走,為著嗆上這老怪物一聲,就又似乎洋洋得意般地加了句。
“我,就是比他武功更重要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