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最大的誤會,或許就是強塞給你已然釋懷的東西。

這種感覺似乎就像把你的努力愈合上的傷口剝開,再虛偽地敷上些靈丹妙藥。

沒有人會喜歡這種感覺,就連對溫客行溫柔到骨子裏的周子舒也是一樣。其實這迷魂散是真的失了實效,就在溫客行一絲一絲將內力送給周子舒的過程中,他就已經有了些許的意識。

不過周子舒就像是被枷鎖禁錮住了一般,任憑他如何拍打那個鎖住他的牢籠,就是怎樣也掙不開,逃不出。

他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對麵的人在做些什麼,但卻怎麼也阻止不了他。就隻能眼睜睜看著溫客行孤注一擲著,直到內力全然送盡。

可內力一停,周子舒也是完全失了知覺。

再醒來,房裏早已沒了溫客行的影子。

坐在床上,周子舒體內的內力又開始澎湃起來。可這內力越是洶湧,他的腦袋裏就似瘋了般提醒著他,方才溫客行為他而耗盡一切的樣子。

溫客行自說自話將自己的一切化成灰燼,卻又不由分說將這一切重又還給了自己。

所以,他周子舒是需要感動嘛?還是需要對他溫大善人感恩戴德?或者再立上個來世為他做牛做馬的誓言?

內力於他體內流轉的每一刻每一分,似乎都在告訴周子舒,你本該如此,人溫客行救了你的命。

可他從來就不需要他為自己如此犧牲。

他本就不需要廢了武功地活下去,自他好不容易接受這個事實後,這人卻是又耗了自己的命把這釋然的東西強塞給了自己。

但無論自己是否需要,溫客行都確實為了自己而犧牲了。

周子舒甚至有點討厭自己的矯情,他甚至都不知曉自己再想些什麼。無論多少念頭一下湧入腦海,最後他隻是沒由來地覺得生氣。

氣他溫客行從未問過自己是否需要,更氣他總是這樣自說自話,像自我感動般地把自己置身於這種兩難之間。

可溫客行不知曉的是,在周子舒的心裏,他溫客行早就比這武功重要上百倍了。

溫客行那句話從來就是事實。

或許最讓著周子舒難過的,便是老溫就從沒信過他對自己的意義。

這缺上了一角信任的知己,還算得上是什麼呢?

好久沒有人願意對他這麼好了,好的讓他自己都覺得受之有愧。

周子舒心裏存了一杆秤,他這半生負了太多的人,是溫客行給了他重新敞開心扉的力量。

可這力量太大了,讓原本稱上放滿愧疚一邊一下超了重量。周子舒心中的愧疚直接撕破了那一層剛以著愛意結上的痂,好容易止住的愧意重又全然溢滿了他的內裏。

周子舒甚至有些慶幸溫客行沒一下出現在他的眼前,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是以知己愛人的身份?還是以對待恩人的方式?

他覺得,他們之間似乎被著什麼東西一扯一拉便離的遠了,原本的無話不說卻變得什麼也說不得了。

屋裏很安靜,觸耳寂靜異常。

周子舒突然有些懷念起之前獨自一人的生活。

無人認識自己,自己也不必理會任何人。

隻是以著遺世獨立的模樣,悄悄地離開這世界去贖罪,再不怕辜負了什麼人什麼事。

腦袋裏一團亂麻,想的東西都纏在一處,雜亂地讓他覺得頭疼的厲害。

他覺著無論他,還是溫客行都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房門開了,進來的是顧湘,她提了兩個食盒,放在桌上,順手點燃了屋裏的蠟燭。

屋裏頭一下有了些什麼光亮。

她像是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快樂般,低著腦袋傀儡般將食盒裏麵的菜羹一個一個擺到桌麵上。

“吃吧。”

顧湘沒什麼好脾氣對待這個把自家主人害慘了的人。

不過現下這癆病鬼功夫已然恢複了全,顧湘知曉自己是打不過他的,更知曉他對自家主人的意義,自然也不敢直接給他臉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