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鬱覺得自己做了一場漫長而疲憊的夢。
少年時因為腺體殘缺招致的欺淩侮辱,覺醒精神力後的欣喜激動,參軍後在星獸血肉和炮火中掙紮的一條生路,憤怒與不甘,希望與坦然,生與死、師長、親朋、戰友……都恍若石落大海,歸於冰冷沉重的混沌黑暗之中。
這是,死亡的感覺?
不對!
意識回籠,五感漸生。
時鬱猛地睜眼。
與隔著豎直站立的醫療倉透明玻璃觀察他的軍雌大眼瞪小眼。
“!”軍雌瞬間張大了嘴巴。
“他他他他他醒了!雄子殿下醒了!”
話音剛落,醫療室沸騰。
“指標,觀測指標!”
“指標無異,雄子殿下身體已經恢複正常數值!”
“快!快去稟告上將!”
醫療倉隔絕聲音與氣味,時鬱聽不見嘈雜的聲音,隻看到本來各司其職,安安靜靜的眾人因為他的一個睜眼,變成了炸鍋的餃子。
時鬱眨了眨眼睛。
他這是……在哪?
這裏的陳設與艦隊的醫療室十分相似,醫療倉、看護床、各式各樣的藥劑和醫療儀器,身著統一防菌製服的……應該是醫生。
他得到救援了?
不,不可能。
時鬱馬上否定。
黑洞炸彈釋放的瞬間,他親眼見證星獸的母巢化為飛灰,立於母巢之上的他本人當然也不可能幸免於難。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
他腦中閃過無數猜測,甚至想到軍部已經喪心病狂到克隆了他的軀體,並進行了腦電波移植手術。
畢竟他這樣沒有腺體的alpha,正是對付星獸的最好工具。
但是很明顯,軍部最好的選擇,是克隆一個全盛時期的他,而不是現在這個病號。
早在意識回歸的同時,時鬱已經調動殘餘的精神力探查了身體,得出了一個意料之中的結果:他的身體雖然恢複正常機能,但精神海已經將近幹涸。
沒等他糾結出所以然,雜亂的醫療室突然恢複了條理,激動萬分的眾人此刻都收斂了神情,等待來人的指示。
來人容貌俊朗,氣質清冷,烏黑的眼眸如同無一絲星光的宇宙深處。他身著規整精致的軍裝,黑曜石雙排扣一絲不苟,雙腿修長筆直,緩步而來。
他擁有時鬱經常見到的,和那些高級軍官一樣的含鋒破月的氣質,如同劍刃上幽冷的光,身軀之下,蟄伏著燃不盡的火。
但不是時鬱記憶中任何一張熟悉麵孔。
時鬱不動聲色地觀察著。
眼前的人移開視線,似乎對身邊的醫護人員詢問了什麼,得到了答複之後,操作了醫療倉旁邊的儀器。
玻璃倉門開始微微顫抖,這是醫療倉即將打開的信號,時鬱全身緊繃,精神禁戒,不知道出倉後,迎接他的是敵是友。
卻看見——
冷硬的軍官低下頭顱,半跪至倉前,以絕對的服從姿態開口道:“尊貴的殿下,請您責罰。”
醫療室內,其他人也立刻齊刷刷跪下,以鏗鏘的聲音喊道:“請您責罰!”
時鬱:??!
時鬱嚐試開口:“你……你說什麼?”
希瑞爾低斂著眉眼,道:“殿下,我沒有保護好您的安全,使您在第六軍團管轄的星域遭受殘忍的傷害,危及您珍貴的軀體,請您責罰!”
“請您責罰!”
時鬱啞然,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們在說什麼啊?!
他的沉默落在希瑞爾眼裏,是這位莫名出現在戰場的碰瓷雄子,正在思考如何處罰他們這些玩忽職守的廢物軍雌。
誰知道明明早就從裏而外嚴查了個遍,連星獸毛都找不到的地方,會突然出現一個受重傷的雄子。
根據雄子保護協會出台的《雄子保護法(第十一版)》,雄子出現在他們第六軍團的轄區,第六軍團的全體軍雌都需要對雄子的安危負責。
現在,不管時鬱身上的傷是因為服用了過多的成癮性藥物,還是在和亞雌玩樂時使用了過分的助興手段,珍貴的雄子受傷了,是第六軍團的管理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