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顯眼的村口主幹道上擁有一座高大的牌坊,不僅是被旌表的齋姑娘本人的榮耀,而且也是她所在家庭甚至是所在村莊的榮耀。
今天是東河村為貞潔牌坊上頂子的日子,相當於建房的“上梁”,將有個簡短的儀式,之後還要大宴賓客。
王雲惠和幾個好姐妹打扮得幹淨利落,說說笑笑地往村口走去,姐妹們你指一下她的頭發,她理一下你的衣服。
她們品頭論足著各自的打扮,異口同聲都說王雲惠人漂亮衣服好看,錦上添花真是仙女下凡。
王雲惠被評得紅了臉,她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土說:“你們再說我就把這泥抹臉上,變個醜八怪嚇死你們。”
劉玉葉輕輕捅她後背一下,指指後麵,狡黠地笑著小聲說:“你別嚇我們了,你去嚇他吧。”
王雲惠扭頭一看,後麵幾十步開外獨自走著一個少年,她一眼就看出這是張道鬆。
張道鬆跟她們這群姐妹都是青梅竹馬一起玩大的玩伴,隻是這幾年長大知道男女有別後,才沒有和她們在一起玩。
張道鬆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人才標致,一個英俊一個漂亮,好馬配好鞍,姐妹們自然把他倆往一起扯,時常開她和張道鬆的玩笑,說他們倆是天設地配的一對。
隻回頭看了張道鬆一眼,王雲惠臉就象做了賊似地,一下子脹得通紅,心砰砰直跳,仿佛有隻兔子要蹦出胸膛。
“你這死丫頭!”她使勁擰了劉玉葉胳膊上一把,同時把臉埋到劉玉葉肩上摩擦,好象一擦就能擦掉滿臉的紅雲似的。
“嚇他去,嚇他去,哈哈哈——”姐妹們都邊往前跑,邊笑著把她往後推,她一隻手抓住劉玉葉的衣服後擺,一隻胳膊往前揮舞掙紮著緊跟夥伴,仿佛後麵有頭狼要吃了他似的。
張道鬆什麼也沒說,隻大聲咳嗽了一聲,這一聲咳更讓王雲惠無地自容,姐妹們會認為他這是在給她遞暗號,她真想退回去猛推他一把,大聲罵他:“你滾過去,離我遠點!”
可她的腳不聽使喚,她沒有退回去罵他,她還是跟著姐妹們小跑著朝立牌坊的地方跑去。
我不看你!我就不看你!!她在心裏對自己說著,頭也不回地向前跑著。她眼睛朝前,耳朵卻朝後,聽他還會不會有什麼響動。
張道鬆剛才那一聲咳嗽還真不是什麼暗號,他剛才是自己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他也是早早起來看熱鬧的,可剛才他看見了這群少女,看見了她們中的王雲惠。
一看見她,他就覺得心頭一熱,就象是在趕夜路時突然看見前麵有一個親人高舉著一盞燈在等自己,那燈光穿透黑暗把對方和自己連在一起,使自己不再感到孤單,而是覺得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跟自己在一起,跟自己有著一種特別的聯係。
王雲惠雖然不是他的親人,可他覺得她比他的親人還親,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特別的親,剛才他就是被這種親甜到了,甜得口中生出津液,他自己把自己嗆得猛咳了一聲。
他看見她回頭看了他一眼,她的臉就象一朵美麗的花,他甚至覺得他看到了她的眼睛中閃出的光,那光讓他的心一顫。
他魂不守舍地跟在她們後麵,確切地說是跟在她的後麵,好象她的手上牽著一根繩,這繩的一端拴在他的腳上。
立個牌坊有什麼好看的?他不是來看立牌坊的,他決定今天一定要把自己想了幾天幾夜的那句話告訴她,哪怕挨她一耳光,他也要把那句話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