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正房,崔瑈便聞到了一縷幽窈的檀香,醇正清神,令她稍微鬆弛了點兒剛進院子時的緊張心情。
她未曾抬頭,隻模糊感覺出了三位大人的方位,中間上位的應是祭酒趙煜,其下首兩處各落座一位大人。
此刻,幾位大人的視線正聚焦在他們身上。
四人在廳堂中央站定後,俯首行禮問安,“學生崔瑈、高玠、方建鴻、薛嘉卉,拜見趙大人、韓大人、呂大人。”
話音落後,崔瑈不由屏息等待著,就在下一刻,正前方的年輕男子適時出聲,“這四位學生瞧著都清明周正、風華正茂,想來是兩位大人的功勞,為國子監吸納如此英才。”
其聲低醇沉穩,不急不徐,令人聞之便心生好感。
崔瑈垂首溫雅而立,而心跳卻因這道聲音再次加速。
韓璁和呂首信立即側身拱手,謙虛到:“哪裏哪裏,趙大人言重了,今後他們幾人還需您多多提點才是。”
坐於左側的韓璁看向崔瑈,她烏蓬蓬的黑發和白如凝脂的臉龐首先映入眼簾,再見那一雙杏核眼瑩亮動人,心中不由感歎一句好相貌。
韓璁指著她為趙煜介紹到:“這是大人此次親點的一等,廣文館的崔瑈。”
崔瑈心跳停了一瞬,終於來了。
她輕輕走上前一步,再拜,“趙大人日安,學生名叫崔瑈,定州安平人,今年十五,尚未取字。久慕趙大人賢名,此次僥幸得大人殷殷垂愛,學生不勝感激惶恐。”
話畢,崔瑈屏息,緩緩抬眼望向主位,隻見一個極為英挺的男子正靜靜看著自己,眸光深深而黑亮,四目相對時,他的眼睛深似潭淵,卻藏著令人心安的沉靜。
崔瑈心尖莫名輕顫,迅速就垂下了眼,竟有些難以與他對視。
此刻,趙煜也正注視著這個令他三番兩次頗感意外的學生。
從進門到現在,不論是神態或禮儀,還是剛才那番表訴衷情的話,這個學生無不進退有度,圓融得體,全然未見其文章中曾展現過的直白與劍走偏鋒。
唯有眼神,先是探究審視,很快又轉為遊離不安……似乎與幾日前那雙杏眼的主人一模一樣。
趙煜唇角倏爾噙了一絲笑意,悠悠收回視線。堂下的崔瑈此時並不知情,趙煜竟一眼認出了她。
坐於右下側的呂首信拈須笑道:“崔瑈祖上乃博陵崔氏,也隻有這已逾百年的書香大家,方能育出如此鍾靈毓秀之才。”
呂首信在監考時對崔瑈印象頗深,有意替她在趙煜麵前討個巧,故意問她:“崔瑈今年是要滿十五了?”
“回呂大人,學生的生辰在八月,今年將滿十五。”崔瑈一邊恭敬回答,一邊暗自琢磨著呂大人此話何意。
“嗬嗬,那你這福運可了不得,不僅成了趙大人的弟子,或許今年生辰還能得汝師親賜字呢。”呂首信看向趙煜試探地說,麵上一片樂嗬。
趙煜清淡一笑:“日後既為崔瑈之師,取字便是分內之事。”一副看似很好說話的樣子。
取字可不是件小事,趙煜答應為她取字,便直接拉近了二人的關係!崔瑈未曾料到會有如此收獲,心中歡欣不已,反應過來後立時拜謝兩位大人。
接下來高玠、方建鴻與薛嘉卉一一向趙煜拜首,自陳情況。崔瑈這才得知,其他三人都比自己年長,均已成年。
其中方建鴻年齡最大,已滿二十,字景升,建州刺桐人,地方鄉紳子弟,紹治三年科舉賜三甲同進士出身,隨後又入國子監求學,等待任用為官。
十九歲的高玠,字承禮,而十七歲的薛嘉卉,字懷玉,兩人都來自太學,出身朝廷官宦世家,高、薛兩家似乎與趙家交情不錯,正與包打聽之前的說法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