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第六回 藐姑相對便移情(1 / 2)

媛箐當日沒有回到與碧溪躋身的偏殿,碧溪獨自一個守著昏昏的燭火看宮燭流淚、看暮晚的天色由一層稀薄的柚色漸變成濃稠如墨的無盡昏黑。

而她一張美麗的麵孔卻始終無喜無悲,就著交錯在麵上、額上、發上的撲入窗子的月華的微光打下的明滅,這使她瞧上去大有一種超然世外、諸事勿擾的獨守一方高地的智者感。

原來她的世界,早已與姐姐的世界相輔相成著融為了一體,她們姊妹二人是合二為一的,是這般同命相連、同命相纏,誰離了誰也活不了嗬!

這個世界太清寡,命格太無常,苦海太淵深,沒有了那個相互依偎一處的共同取暖的人,當真是一件豈止一句“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便能遮過掩過去的無奈與悲辛事?

念頭甫地滑脫至此,碧溪心頭那股子失落感便愈發的繁重與濃稠了!她終於不複好脾氣的抬手對著幾上的花瓶狠狠拂去,但她到底是理性的,還是在半空裏停住,最後隻是撫上花瓶細膩且覆著一層冰霜涼意的、沁出霧氣的瓶身……

此時此刻,在楚皇那裝幀華美、道不盡威儀與肅穆合著華貴雍容並存的乾坤殿裏,媛箐正猶如一件世上人間難以一覓、此生得之便愛如己目的珍饈祭品一般,與楚皇在那鋪陳著厚厚一層絨毯的鴛鴦榻上,做著最美最純且最驚人的完美的契合!

她若兮的眸子交織混雜了一層薄薄的迷離神色,這一時她的腦海很是沉冗與迷亂,不止是因了這個以身體覆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那爆發的衝擊、噴張的血脈,還因來自心底一浪浪交織、混雜著的恍如刻骨入髓的一種熟稔,這感覺並著歡好的繾綣直撩撥的她想要哭泣,想要大聲的哭泣!

似乎,似乎現下這一場春風雨露錦帳風雲,原是間隔了那麼久遠、那麼久遠的便是連無邊輪回、無盡流光也望不到的茫茫無涯,夾帶著一股子有些悲鬱的風塵氣……

“陛下。”細微如蚊蠅的聲息款款自媛箐喉管裏吟出,她的麵色有些蒼白,專屬於活人的那點兒血色也在這一刻被肆虐的心力、不支的體力給壓抑的漸次退卻。

這樣的美人兒忽然便讓楚皇感到害怕,這其實是那種自心靈深處慢慢升起來的一種十分真摯的、濃濃的愛意與憐惜。

他竭力壓製住難平的欲望,緩緩兒停住了身上有些生狂的動作,頷下首去,凝起潭星般的眼睛一寸寸定格在身下女子瑩白如玉、在夜波晃曳中隱泛光澤的一段雪玉鑄就的身體。似乎心中有些什麼樣的異樣感情猶如藤蔓長的肆虐……誠然是愛情,但這樣的愛情恍惚已隔絕了幾生幾世的距離,是如此的熟稔非常!竟不像是初次一眼的堪堪相見,倒更貼近於一個經年隔世的熟稔不堪的故人穿越漫天的雲霞、踏破十裏的紅妝,一路穿雲破月驚鴻照水的就此前來,殷殷切切的趕赴這一場此生此世命中注定的曠世約會!

他想,他們一定是認識的,一定的。在前世。

“媛兒。”心念波及,楚皇如畫的眉眼次第生出了隔世的花,於唇畔徐徐一句,複頷首重又順著女子嬌嫩欲滴的玫瑰唇一路逶迤的吻過去。

媛箐魅惑的身體此時此刻有如蓮花開落,她忽地耳聞碧山清水、檀木旖旎,這幻似出塵的韻致比之起肮髒不堪的雲雨,其實實是一種褻瀆!但她控製不住自己的綺思,更奈何不得自己的這副身子:“陛下……”她又喚他,帶著濃鬱到化不開的軟款的蜜糖韻味。

這個時候她的一顆心其實是最單純無垢的了,這一時她並沒有了太多的不甘與太多的算計,甚至連淡淡的清愁都變得雲散煙消去。她隻是很純粹的沉迷在這個男人熟悉而又合該陌生的懷抱裏,微闔眸子,吮吸他淡淡的帶著幽冷薄荷清氣的縹緲的體香。在這戀舊的味道中,她以寡言的姿態來與他做身體上靈犀的敘舊:“我想你。”她黛眉緩垂,這調子起的依舊是軟款疊醉直入骨髓的,“我怎麼能不想你……”接連又做了一句補充,猶如繁華落幕前最後一瞥錦繡山河的餘暉,嘶啞幽長裏偏又存著抓撓心壁的撩撥。

楚皇抬手,溫存愛憐不減還增的一寸寸撫過她如綢如緞的麵靨肌膚、這精雕細琢造化自然締結出的瑰麗眉目:“朕也想你。”似乎在小心翼翼的嗬護著一件最為珍貴卻又容易碎去的瓷器,他喉結一動,聲息沉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