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箐自入宮以來,或者說自這一世出生入世以來,還從不曾有哪一刻有如時今眼下這般的狼狽過!也從沒有哪一刻會有如時今眼下這樣的萎頓急迫、隻覺一陣接一陣的無力過!
內心好似在揚揚灑灑的下著一場急雨,並著有雷鳴電閃烏雲積沉。這些陰霾驅不散、這通憂怖渙散不得。
其實那天楚皇對自己說,他與碧溪相談甚歡時,媛箐她就已經隱隱然猜到了些什麼……隻是她不敢承認,且她也有私心。
但媛箐的私心絕對不是要去把碧溪犧牲掉,這絕對是不可能的!她隻是因了這份想與楚皇長相廝守一世、以一個可以與他比肩而立的身份站在一處的這份私心,而不敢也不願承認這個結果所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罷了!
但是這一刻,她突然徹底的拋開了這一切,她什麼都不想要了,什麼也不要了!她隻要碧溪,隻要她的妹妹好,那麼她就好,旁的一切得到的與失去的,又都有什麼關係呢?
晨曦的風很是料峭,這氣候也是凜冽冰冷到發森的地步。媛箐開始止不住的顫抖,是自內至外的通透的寒涼之感漫溯而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三步並作兩步的奔行到碧溪的處所。
也來不及等待前去支會的宮人,媛箐就這麼一路徑自提著裙擺跑進去。
遠遠瞧見碧溪正立於一座屏風之前,凝著眸子對那屏風間繡著的一大簇牡丹花出神的時候,那顆彷徨無措的心適才覺的向下安了一安。
“妹妹!”一聲飽含真摯情感的呼喚,自媛箐喉嚨裏爆發出來。
碧溪方才因出神的太過而沒能感知到姐姐的到來,此刻甫一聞了姐姐這喚,身體下意識打了個驚詫,後倏然轉身。
就著天光一縷輕輕晃曳,把單衣亂裙的媛箐這一道纖柔的身影剪影出幾分淩亂、若許淒迷的哀哀勢頭,好似一朵分明燦然的牡丹花被抽走了水分、又即將掩埋進浩湯的碧水之中葬了哀魄。
看的碧溪眉心一動,不免有些心疼:“姐姐。”她輕輕應下,好看的麵孔擠出一絲淺淡的笑,後麵這話便幻似是出神中綿綿的譫語了,“這世上,就隻有媛箐姐姐對我最好了……再也不會有比媛箐姐姐對我更好的人了。”言出這輕徐徐的一句話後,她隻覺自個周身上下這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強持出的堅強再也支撐不住這副軀殼的重量,碧溪腦中漫起一陣蕭音,雙耳一鳴,跟著妙眸隻覺起了昏黑的感觀,旋即整個人倏然一下自一側軟軟的栽倒下去。
“碧溪!”萬頃思量漫溯如潮,一浪浪不斷交疊著襲上媛箐早已疼痛不止的頭顱。她猛地跑了幾步衝上前去,趕在妹妹倒下之前將她不失時的匡扶了住。
室內伺候的宮人們一見了這一幕,也是給生生的嚇傻在了當地裏!有機靈的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去傳太醫”,後這眾人才匆促促的反應了過來,忙連奔帶跑衝出內室往太醫署而去。其迫切與狼狽之態絲毫不亞於方才一路衝奔進來的媛箐。
如果說媛箐方才適才還抱了一絲僥幸心理的話,那麼此時此刻眼見碧溪直勾勾倒在了自己懷裏,就這麼倒了下去之後,這直白的現實便隻叫媛箐剩下一重想要逃避、萬般不願麵對而又不得不麵對的無力感與挫敗感。
事到如今,一切還不明白麼?一切的一切,都是再明白不過的事情了!
“碧溪,你怎麼這麼傻……你太傻,你太傻了!”媛箐使出自己全身的力氣緊緊的將碧溪摟住,似乎隻要她再將這力道放的鬆弛半分,便會使懷中的妹妹魂魄抽離、肌體渙散;可事實上,即便她抱得再緊摟得再急,她又能夠真正的留住些什麼呢?什麼也留不住,因為人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跟天相爭的,“你傻,你值得麼!”最先隻是哽咽啜泣,後麵便漸趨而成為一種歇斯底裏的嘶吼、並著掩抑不得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