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王須拔轉過身去,命令大小嘍囉們各自約束部眾,出山擇平地紮營。然後依照平素的編製,以夥長為代表,到官府設立的賑濟點領取糧食和幹肉。明知道李旭和眾官軍將領就在遠處看著,他也再不隱瞞,按麾下頭目的等級高低,將任務一層層分派下去。
那些嘍囉們雖然已經餓得兩眼冒火,聽了王須拔的將令,卻依然能保持最基本的秩序。安營、領米、埋鍋、造飯,絲毫不顯淩亂。
“王須拔倒是個人才!”趙子銘在旁邊觀望的一會兒,悄悄地點評。
“他麾下那幾個頭目也是不錯!”李旭點頭,對趙子銘的看法表示讚同。如今他麾下的士卒已經接近三萬,低級軍官缺口甚大。而剛剛經考試選拔出來的人才又缺乏磨煉,尚不堪用。像王須拔、王君廓這樣沒有背景,又頗有些領兵才能的,剛好可拿來一用。
王須拔哪裏知道有人已經開始打自己的主意。安置好了自己的弟兄後,他又開始呆呆地想起了心事。“那李將軍果然厚道!”他暗自品評,“三言兩語便將弟兄們的心給收了去,卻也不是一味的婦人之仁!”
偷偷扭轉頭,他再次打量李旭。“二十歲出頭,濃眉大眼,好一幅相貌和身板。看著就親切,又隱隱帶著些威嚴……”忽然,他發現李旭的目光可能向自己掃來,趕緊又將頭轉開,心髒一陣狂跳。
“這哪裏是婦人之仁,君廓這回可看走了眼。若手底下沒兩下子,怎會有這種膽略和胸襟?之所以不好殺,恐怕也是由於相信自己的本事吧!”想到這,他快速整了整衣衫,心中又升起了另一種忐忑。就像第一次進丈人家的門兒,唯恐被人看不上眼一般。
待麾下所有人都吃飽肚子,王須拔帶領大小頭目,再度走到李旭麵前。這回,他們不再小心提防,甘心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對方手裏。“我等平素作惡多端,不敢請求大將軍寬恕。但願將軍能給這數萬老弱一個安身之所,我等將來結草銜環,也必報將軍大恩!”說完,他率先跪下去,頭頂地麵,引頸待戮。
這又是從教書先生口中現學來的說辭,隻是與先前比起來,少了幾分戒備,多了幾分坦誠。李旭見此,少不得又走上前,將大夥一一攙扶起來,一邊笑著拍掉眾人膝蓋上的土,一邊說道:“大夥何必如此,不是都說好了既往不咎了麼?況且安頓這數萬百姓,還需你等盡力幫忙安頓,否則光憑地方官吏,又怎能忙得過來!”
“願唯大人馬首是瞻!”眾人拱手肅立,齊聲回答。
“好說,好說。大夥第一件事情,就是幫官府組織人手在淶水河畔起屋子。冬天馬上來了,沒有個屋子住,豈不把人都凍壞了!”李旭擺了擺手,示意眾人不要那麼客氣。“第二件事情,就是統計出誰願意從軍,誰願意回家屯墾。願意屯墾的,每個男丁照例子授予十五畝地,今年過冬的糧食、明年開春的種子,都可以向官府借。收了秋後歸還,老規矩,連續五年按期繳納賦稅之後,土地歸開荒者所有。你們都是上穀一帶人,這屯墾地點,我也盡力在淶水與桑幹河兩岸安排!”
“大人!”王須拔等人低呼一聲,屈膝又要向下跪。北方人種旱田,能否引來河水灌溉最為重要。因此淶水與桑幹河兩岸的土地,一直是上穀和涿郡最最金貴的。昔日王須拔帶領一眾弟兄征戰多年,也沒在這兩水之間搶得任何一寸土。而李旭一句話,便遂了大夥多年的心願。
“怎麼?弟兄們難道忘了怎麼擺弄莊稼,還是怕有人來搶糧食?有咱博陵軍在,我倒要看看誰吃了豹子膽兒!”李旭伸手將王須拔拉起來,笑著追問。
“大人,大人待我等之恩,屬下沒齒不忘!”王須拔紅著眼睛,大聲表白。不將受降者分散到各地監管,還分給夢寐以求的土地。不將頭目們殺之立威,還推心置腹。這樣的好上司,錯過了後哪裏還找得到?當即,以王須拔帶頭,王君廓、郭方等幾個大頭領,自薦到李旭帳下效力。旭子本來就打著收攏之心,笑著給眾人委派的官職。
王須拔和王君廓叔侄武藝出眾,所以分別委任為檢校別將和檢校校尉。郭方粗通數理,被安排了個司倉參軍的職位,依舊在王須拔帳下掌管輜重。李福主動要求幫助官府安頓百姓,所以旭子委任他為易縣戶槽主薄,負責在拋荒已久的荒野上重新建立村落,並帶領著受招安的百姓屯田。其餘大小頭目願意從軍且身體強健者,按照王須拔的舉薦分別委任為旅率、隊正、夥長不等。不願從軍或體質欠佳者,一並交給上穀、涿郡兩地屯田主薄,由他們量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