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麼回事兒。城外的所有屯田點兒都給他們破壞了,春天大將軍剛剛命縣裏出丁幫百姓蓋的那些草房,被這幫缺德玩意兒一把火全燒了!”縣尉杜大安是個因傷退役的老旅率,沒讀過什麼書,所以說話直來直去。“咱們如果毫不追究就放人,下次他們肯定還會前來打劫。反正撈一票是一票,被抓了後投降便能平安回家!”
“就這麼放了他們,縣裏的百姓也不答應!”幾個主簿七嘴八舌。他們的莊子都在城外,雖然大部分物資及時撤回了城裏,但家族的損失依然不小。
聽著周圍的議論聲,王須拔的臉色看上去有些青。他同情那些俘虜,但卻無法否認縣令和縣尉指控的都是事實。當年他麾下的大燕軍對民間搜刮得也非常狠,卻遠沒到了連門板和窗框都要拆的地步。而戰後從土匪營壘中收繳回來的物資中,鍋、碗、瓢、盆居然占了一大半,土匪們的貪婪程度讓他這個當過流寇的人都覺得汗顏。
“他們下午還試圖再次作亂!虧了王將軍在才沒出事兒。如果幾位將軍執意要走,煩勞將這些流寇也押走!”縣令王九德拱起手,對著幾位主將團團作揖。“否則他們再鬧起來,闔縣老小都有滅門之禍!”
“那還不好辦,咱們晚飯後將俘虜押到河邊去!一刀一個,直接送回老家!”呂欽聽得怒不可遏,手按刀柄,大聲說道。
“對,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說不定下回他們還來!”郭絢大聲響應。他原來便不主張一味地懷柔,今天見有人在自己之前提出了殺人立威的建議,巴不得立刻就將其變為現實。
“得手便發財。戰敗了還能撈到回家路上吃的幹糧。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咱們要是真把他們給放了,這群白眼狼不知道下次能招來多少同夥!”張鳳城、周康等科舉出身的主薄、參軍們也紛紛建議。博陵六郡是他們的老家,為了避免家園再度遭受劫難,他們不介意對敵人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可大將軍從未殺過俘虜!”王須拔看到大部分人都開始響應將俘虜全部斬殺的建議,著急地向軍司馬趙子銘求救。對方在博陵軍中地位極高,他說一句話,抵得上呂欽等人說十幾句。
“子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令王須拔非常失望的是,向來對大將軍的命令毫不違背的趙子銘今天也轉了性,居然冷著臉,說出了一句令他似懂非懂,但心涼無比的話。
“大將軍知道後,恐怕會震怒!”長史方延年明白趙子銘話中的含義,猶豫了一下,低聲提醒。
“大將軍還不知道從洛陽傳來的消息!”趙子銘歎了口氣,幽幽地道。在渡過泒水前,已經近一個月沒回博陵的他收到了郡守張公藝轉來的急報。打開急報後,在場所有將領都驚得倒吸了口冷氣。
這也是今晚諸將殺心大起的首要原因之一。素來對流寇仁慈的張須陀老將軍在一個多月前陣亡了,其頭顱被瓦崗軍懸掛在山寨的旗杆上,官軍至今還沒能將其搶回。
如果大將軍知道張老將軍死於流寇之手,他會不會還給敵人憐憫?趙子銘不敢保證李旭怎麼做,但他必須保證的是,即便大將軍傾六郡精銳南下複仇,短時間內,也沒人敢窺探他的老巢。
這是大夥共同的家園,無論誰來侵犯,都必須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