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遠些,非得到傳喚別靠近!”周大牛紅著眼睛,將王須拔推到二十餘步外。然後快走幾步,用身體擋住了帳口。
幾名侍衛都倒退著出門,用身體將中軍帳圈住。他們誰都沒有說話,但任何想靠近軍帳的人,都被他們用手勢阻止。
“大將軍好像在哭!”王須拔愣愣地站在距離中軍大帳數十步外,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在他和很多低級軍官眼裏,冠軍大將軍李旭的形象無異於一座黑甲天神,除了令人崇拜外,幾乎已經不食人間煙火。但在這一瞬間,他發現天神落入了塵世。“大將軍哭了,他是在軍中痛哭。他怎麼能哭呢,他畢竟才二十出頭……”
王須拔猛然注意到了一個自己平素基本沒注意的細節,身為博陵軍主帥的李旭還不到二十一歲,可以說他是少年得誌,也可以說他承擔了太多不該他這個年齡承擔的東西。一瞬間,王須拔居然也感到心裏有些酸酸的,他沒有立刻返回自己的軍帳,而是主動協助周大牛擔任起阻攔其他人靠近中軍的任務。
“大將軍正在忙,如果沒有要緊的事,盡量晚些再來!”
“大將軍有急事正在處理,請您多等片刻!”他用笨拙的言辭和生硬的表情承擔起自己並不能勝任的職責,不一會兒便累得滿頭大汗。
好在這項累活不需要他做得太久,大約半柱香時間後,周大牛走了過來,再次拍了拍他得肩膀,“別跟其他人提起此事,回去準備一下,估計蕪蔞城裏的人要倒黴了!”
“嗯!”王須拔用力點頭。他當然不願意破壞自家主帥的偉岸形象,但今天的事情又實在太蹊蹺,不由得他不好奇。不僅僅是李旭,他隱約覺得,從昨天傍晚起,大半博陵軍將領的舉止都有些反常。王須拔與大夥交往了有一段時間了,彼此之間的脾氣稟性也多少知道了些。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凶殘的趙子銘,也沒見過博陵軍的其他將領如此嗜血。
“張須陀老將軍是咱家大將軍夫人的義父。大將軍的為人處事,很多都是老將軍手把手教的!”仿佛看見了王須拔眼中的迷茫,周大牛歎了口氣,低聲解釋。“咱博陵軍裏,有十幾個將領都是張老將軍一手帶出來的。唉!瓦崗軍這回造孽造大了……”
不死不休的仇。王須拔終於深切地明白了眾人表現異常的原因。江湖出身的他知道,仇恨這東西就像火,一旦被點起來便不知道要多少血才能將其澆滅。他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戰,為困守在蕪蔞、饒陽兩地的流寇們感到深深悲哀。
那些人會是仇恨火焰下的第二波犧牲。楊義臣老將軍從不寬恕俘虜,一向善待戰敗者的李將軍又處於盛怒中。流寇們將為自己的魯莽付出代價,雖然這代價遠遠超過了他們所犯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