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旭認為,科舉的作用不僅僅是為國選材,同時也有防止言路閉塞的作用。如果滿朝文武都出身於世家大族,則朝政政令必然會優先照顧世家利益。隻有不同出身的人都能有機會說話,才會避免世家子弟活得越來越滋潤,而平民百姓活得越艱難,到最後不得不揭竿而起。並且有了科舉這一條出路,很多寒門出身的人才便會按照正當途徑去謀求出身。眼下盜賊中也不乏真豪傑,如果當初有機會一展才華,他們亦不會投身匪類。
“這豈不是說越卑賤者越聰明,肉食者必然鄙?”一次爭論中,楊義臣悻然道。
“肉食者接觸的東西多,通常比普通人家出身的子侄更有遠見!”根據自身經曆,李旭坦然承認,“但肉食者多為自家利益而謀,一旦其將家族利益放於國家利益之前,禍患大矣!”
聽了這句話,楊義臣很久沒有吭聲。在那之後,每當他與麾下議論大事,定然以軍中長者的身份邀請李旭參與。雖然此時旭子的官職不比楊義臣低,本著向前輩學習的心思,他通常都樂於奉陪。久而久之,他與楊部將士都混得很熟,彼此之間已經能以表字相稱,也能虛心接納對方的一些不同意見。
當事人都不是非常在意這些爭論,笑笑而過。誰也沒發覺,在那戰亂的年代,因為幾句爭執,一念之差,到底有多少人得以活命。雖然軍屯的土地不會分給屯田者,雖然軍屯的收益大半要充做博陵軍的補給!
“不提這些,咱們還是說說,到底跟楊公卿怎麼打!”楊義臣見眾人不小心將話題越扯越遠,揮揮手,笑著命令。
“自然是直接殺過去,將那些野狗殺散了了事!”侯橋跳起來,提出了一個毫無價值的建議。
“在李將麵前,你最好有點樣子!”楊義臣笑著嗬斥了一句,把侯橋趕回座位。
“李將軍是自己人麼?”侯橋委委屈屈地小聲嘀咕。楊義臣在自家弟兄麵前不擺架子,所以侯橋等人也很少顧忌什麼。有話向來直說,包括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李將軍肯定與咱們並肩作戰!”楊義臣將目光轉向李旭,從對方眼裏找到自家需要的答案。“但咱們如果進入平原郡,可能要麵對的不止是楊公卿!”
“高開道和竇建德兩人本來想去救援高士達,但走到半路上,聽聞高士達兵敗的消息,又縮回了豆子崗(齒亢)!”鄧有見比侯橋處事沉穩,想了想,鄭重說道。
自從兩個月前大夥與趙萬海開戰後,河北各郡便打成了一鍋粥。不但商路被遮斷,各地之間的消息也很難及時送到。根據這幾天在弓高縣修整時收集到的情報,鄧有見描繪出了一個無比複雜的局勢,“瓦崗軍已經趁勢殺過黃河,如今武陽和汲郡都受到其威脅。為了保護黎陽倉,河北大使太常少卿韋霽、河南大使虎牙郎將王辯已經各領所部兵馬撤離豆子崗,趕往黃河邊上去阻截瓦崗軍。竇建德和高開道兩個把其他幾家寨主的殘部都收集了起來,各成一軍,勢力已經不可忽視。張金稱也趁機翻身,眼下已經殺到了武安郡的平恩,清河郡守楊善會身後受到威脅,不得不撤回到本郡保境!”
“高士達曾經是河北綠林總瓢把子,他死後,很多都準備接替這個位置,以便號令群雄。咱們如果此刻在通往平昌的必經之路上截殺楊公卿,必須時刻提防竇建德和高開道兩個為了沽名釣譽從背後殺過來!”他想了想,繼續補充。
“嘶!”聽完鄧有見的分析,很多將領不由自主倒吸了口冷氣。他們不怕與任何一支流寇交手,卻不願意人一擁而上群毆。“咱們對豆子崗附近的地形不熟,所以地利並不在我!”楊義臣部的長史韋清低聲議論,“大軍壓境,敵人必然要凝成一個團,人和也不輸於我,至於天時……”(17k文學網買斷作品,請勿轉載)
“老夫不認為殺人者會有天佑!”楊義臣皺了皺眉,出言打斷了韋清所說的書生之言。“老夫需要大夥議一下,在最壞情況下,這仗咱們如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