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在牛棚被灌了一大碗藥,被爹背回來的時候,蘇曉燒似乎有些退了。

蘇二成探了探她的額頭,“還有些燙。”

自然知道,牛棚那些人個個都是厲害的,沒想到,竟然會這般厲害。

就一碗藥,這才多久,燒就已經退了一半了。待到睡一晚上,發下汗,這燒就能全退了。

李樂鳳忍不住道:“那老李頭真是厲害。”

蘇二成:“人家是省城下來的中醫專家,要不是犯了事兒,哪還輪得到咱們。聽說以前在他那掛號,都掛不上。”

李樂鳳住了嘴,她相信當家的說的。老李頭要不這麼厲害,能得罪人,被整到鄉下來?

她雖然在農村長大,但也知道一些,牛棚裏的那些老家夥,那可是個個厲害,以前那可都是大人物。

可惜了,犯了錯。

回來的時候,碰上了夜起的蘇老爹。

看到老人家的時候,蘇二成整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怕被老爺子知道他們上牛棚的事。

好在,蘇老爹隻是問了他們一聲,看了一眼被蘇二成背著的蘇曉一眼,眼裏神色不明。也不作聲,上完茅房,他就回了屋。

上房裏傳來了蘇老太的聲音,問著“發生什麼事了?”

蘇老爹說沒事,就歇下了。

蘇二成和李樂鳳回了屋,身上都是汗,嚇的。

要是讓家裏人知道,他們去了牛棚,會不會被告到革委會不知道,但肯定落不得好。

“睡吧。”蘇二成說。

……

一夜下來,蘇曉的燒已經退了。

蘇二成伸手摸了一把蘇曉的額頭,燒終於退下去了。

他鬆了一口氣。

老李頭的藥,真管用。

可比赤腳醫生那裏強了百倍,要不是村裏嚴禁他們不許靠近牛棚,村裏有個頭疼腦熱的,哪還有赤腳醫生什麼事?

他在心裏暗說了一聲“好險!”幸好他們去了牛棚那邊,這才撿回了女兒一條命。

當時老李頭可是說了,再晚一點,孩子的命就搶救不回來了。

燒雖然退了,還得接著喝藥,老李頭可是說了,就怕高燒後的後遺症,那可是會燒壞腦子的。

天蒙蒙亮,外麵已經有了起床的聲響。

平日裏最早開門的二房,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蘇老太已經在拍門:“死豬呢,還睡著。”

二房卻半點聲音沒有,換在以往,蘇二成早開了門,這會,門卻關得嚴實。

家門外,蘇老太在那邊罵著:“好好的,不去幹活,這是故意氣我呢?你這是存心的呢。”

蘇二成並沒有搭話,也沒有往門外去。

李樂鳳有些緊張地望望蘇二成:“二成,娘那……”

“別管。”蘇二成悶聲道。

他也是人,也有氣性,就是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

女兒差點死了,這事給他觸動很大。

他至今還記得老李頭罵他的話:“就沒見過比你更狠心的父親,女兒都燒成了這樣,竟還讓她燒了一天才送過來。要是燒傻了,看你怎麼辦?”

是他沒用。

他這個當爹的,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李樂鳳住了嘴。

外麵還在罵著,偶爾伴有蘇大伯的聲音,“娘,小聲點,恬恬還睡著。”

外麵的聲音終於小了些,蘇老太氣惱得踢了下二房的門板,慪氣一般,但依然敲不開二房的門。

“娘可……真偏心。”李樂鳳喃喃道。

蘇二成不說話,隻是守在床邊,給蘇曉擦著臉上的冷汗。

“都是一個娘生的,為什麼差別就這麼大?好像你不是娘生的一樣,咱曉曉可是她親孫女啊。”李樂鳳忍不住道。

蘇二成看了她一眼。

李樂鳳住了嘴。

蘇二成:“別說了,這話不能亂說。”

李樂鳳:“我這不是跟你說說嘛,又不往外說。娘那做派,真的偏心到沒邊了。對大伯,對三叔,還有四叔,哪一個不好,唯獨你。”

農村裏,確實有那偏心的,有些比老太太還偏心的。

手指有長短,這兒子多了,哪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當家的是老二,二三不上不下,被老人所偏見,倒也說得過去。

但是李樂鳳就是心裏不平。

就算不待見她這個兒媳婦,曉曉那可是嫡親親的孫女,怎麼就能狠得下心?

昨天,女兒差點就被燒死了,要不是牛棚那邊……

想到老李頭說的那話,李樂鳳到現在心裏還提著。

差一點,就差一點,女兒就沒了。

她就兩個孩子,大兒子已經成這樣了,在娘家那邊養著病,就剩一口氣了,女兒又這樣,這是要她的命。

“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糊話。”蘇二道。

李樂鳳張了張嘴,終於閉上了嘴。也就這麼一說,哪會真想呢?

蘇二成說完這些,也不再說話,坐在那裏,愣愣地坐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眉頭一直都是皺著的,隻怕連他的心裏也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