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則敲冰煮渣;饑則撥火煨芋。大碗的茶樹油,殍上一層碎渣子,顆粒如犁根,腡欲清淡,飯後黑甜,日中薄醉,別是洞天;茶鐺酒臼,輕案繩床,尋常福地。
藺蚨長砧板上,耗子似的,吐魯一根毛糙的磕磣野花,橫臥身子骨,青紫色淡斑爬滿,水裏的鱷魚似的,徒勞的翻轉,拗離身板下的棺材板,近幾日,他都被馬車拖拽身後,犁出粗糙草就的簾壟。
大壺和小磽被王魍驅逐,現在正站在極高的坡上破肚狂吼,裹挾一股子篩糠的粗製濫造戾氣,像是燒丹染香履的先生在醉吟,吼了一路,箍了發條似的,王魍有點心煩意亂,餐風吐出一口心氣,遺漏紫霞。
仔細看了眼案板上的藺蚨長,雖說不住瞌睡,不停咳嗽,積犯下來,衰臭沒了大半。
近乎死誌……
忽然鐵笛吹殘,長嘯數聲,空山答響;
在此擱置,胡麻飯罷,借枕睡眠一覺,茂樹屯陰粒粒如刻線。
“藺蚨長啊,我本是山賊,深澤裏的蠡力,此番繚繞,等同於不治,恐怕是無多時日了。”
“此去,若富貴,由我力取,若毀譽,隨人腳根,你我二人赧物無權,讒夫得誌。”
聽不見呼吸聲,王魍護膝短坐,那兩隻傻傻的熊猴端倪跑過來,手裏抗著皺的一張蛇皮,渾身墨綠色,猴子還摸了一下藺蚨長的生息,隻手遮天蔽日,急促短暫的呲手,掏出蛇的涎膽,喂了下去。
藺蚨長恰是受了風寒,此刻覺得自己肺部躥升火舌,繚繞在心間,繳足如泉水浸沒。
藺蚨長要死了嗎?真是不愜意,還未修行,還望修行。
今夜岑色還真不錯……
古曲溪流,藺蚨長歸去夕陽,這一身,常有少不同壯,壯不同老;也不知焉有子能肖父,孫能肖祖?
他塌縮身體,暖則生……“如此期,屬於妄想,所可盡者,惟留好樣與兒孫而已。”
“若想錢,而錢來,若愁米,而米至,因何不想呢,人固當愁……曉起依舊貧窮,夜來徒多煩惱。”
捺不住骨子裏的精氣,他蟬躁似的攙扶起身,岐路裏,一根蘆葦,浪做瑤台。
藺蚨長散碎言語怒叱,碎碎念去歲銜環,“三穗弊案執,十載人寰老……”
顫巍巍的,銀笙一般的呻吟聲,“古籍多少事,解縛笑談裏。行悖道義,縱卜亦凶。人當自卜,不必問卜。”
“回來了……”
“快些。”
王魍一道趔趄,藺蚨長餓殍似的,隻身滉漾,蘆葦轉頭,虛浮的躺倒地上,隨後又攀爬起來,沒往覆轍,陡拽韁繩,“藺蚨長不想死,也不能死,窩囊死法,無道。”
瓦罐將要碎裂開來的態勢,藺蚨長扶搖說,“王魍,你信嗎,我現在是武林高手了,依舊可以護你一路。”
小磽走進了,臉上略微有點旖旎風光,略微伸出一指,藺蚨長隨風而去,倒地身體奇崛,姿勢很不一般,竟然還能蠕動,汆染似的,臉頰上都是閑曹冷局的癍草泥垢,王魍不心疼的踹了一腳,恨聲倒地,就著韁繩行樂及時,走了幾百尺路遠,熊羆大壺都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