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過武的人械鬥,情況更加慘烈。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目測死傷已經過百。
有婦人、孩子在人群中看到自家丈夫或父親受傷倒地,忍不住大聲哭喊起來。
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看到自家老子被打倒,紅著眼,拿著木刀就想衝下去替老子報仇。
好在旁邊一個老婦人死死扯住。
現場有些亂,二叔公回過頭瞪了眾人一眼,用吵啞的聲音吼道:“嚎什麼,姓陸的還沒死絕,憋住這口氣,等把姓楊的都幹絕了,再吼出來。”
二叔公輩份高,還是族老,他吼一聲,現場馬上靜了下來。
婦人孩子都合上嘴巴,不少人偷偷拭去眼角的淚花。
看到眾人靜下來,二叔公點點頭,麵無表情地說:“要是情況緊急,男的先上,老的、傷的,隻要還能動,都給我上去幹,男的死絕了,婆娘們再上,今天就是姓陸的死剩一個人,也不能讓姓楊的騎在頭上作威作福。”
陸長樂低頭著腳,臉有些發燙,
這個二叔公,動員就動員,盯著自己幹什麼,
好歹自己現在也是傷員,
剛到大明還沒回過神,糊裏糊塗就讓人拉到山坡上,
想表現也沒機會。
“是,二叔公”老人、婦人還有孩子,一個個紅著眼大聲應道。
談判前,村裏的青壯在陸氏的墓地挖了幾十口坑,決心極大。
一群老弱病殘,竟然迸發出軍隊死戰的氣勢,連陸長樂也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這一幕,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想起了,看過一篇紀實,當年戚繼光奉命練兵剿倭,經過義烏時,目睹義烏土著宗族與礦工大械鬥,義烏人打架非常強悍,老子死了兒子上,兒子死了孫子上,那種悍不畏死、打架不要命的場麵深深震憾了戚繼光,於是他以義烏兵為班底組建了赫赫有名的戚家軍。
一度囂張的倭寇,在戚家軍的雷霆打擊下,灰飛煙滅。
後世很多學者開玩笑地說,族鬥改變了華夏的曆史。
記憶中,陸楊兩族最近大型族鬥發生在四年前,也就是崇禎十年,那次規模更大,兩族糾集了族丁超過六千人,打了三天三夜才散,那一場械鬥兩族光是死亡的就有近八百人,輕傷重傷超過三千,連福建巡撫沈猶龍都驚動。
傷亡這麼大,還打了三天三夜,放在後世很難想像,
族鬥在古代不少見,很多時候官府都是采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各打五十大板的作法。
古代科技落後,消息不通,衙役出行靠兩條腿,很多時候得消息趕到,械鬥早就打完,人都跑光了。
小型的械鬥傷害不大,傳出去對地方官員的政績有影響,
大型的地方官府那點人也鎮壓不了,需要向上級調兵增援。
異地調兵很敏感,需要走多個流程,層層上報,
等人員調集完畢,說不定人都早散去,械鬥現場也收拾幹淨,幾個為首的往山裏一鑽,官府也難辦。
特別是明末,朝廷精力主要放在建虜和剿亂上,對地方的控製力不斷減弱。
鄭芝龍掌控福建後,海盜出身的他,對私鬥、械鬥采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隻要按時納稅、不造反就好。
看到下麵那些打架不要命的人,陸長樂又是震憾,又是可惜。
要是把這些狠勁放在建虜身上,哪裏輪到他們在大明放肆。
可惜自己阻止不了。
陸長樂猶豫一下,咬了咬牙,轉身對二叔公說:“二叔公,給我一把刀,我去跟姓楊的拚了。”
受了傷,幹架時自己機靈點,躲在後麵敲黑棍,誰也不好指責自己,
必要時還可以裝死。
想要出人頭地,首先就要有擔當,不能再慫了,
富貴險中求,這點場麵也不敢上,還想大事那是扯淡,
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
二叔公先是楞了一下,回過神,一臉欣慰地說:“好,好後生,不愧是我福州陸氏的子弟,樂哥兒,別急,還不到時候。”
還以為這小子貪生怕死,詐傷不敢上場,沒想到他主動請纓,看來是誤會他了。
陸長樂搶過一根棍子,一臉悲憤地說:“看著兄弟手足在流血,我不能在這裏等著,就是死,也不能讓外人欺負我們陸氏一族。”
沒同意?
陸長樂心裏暗喜,臉上不敢表現出來,還堅持要上場。
隻嚷一下,顯得自己意願不夠強烈。
不知是傷口沒包紮好,還是動作大扯到傷口,
一滴殷紅的鮮血從包紮的布條滴下來,滴在陸長樂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