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張儀穿著一身藍色錦衣,頭發梳成整齊的發髻,用精致的白玉發冠束好。

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有百頃紅荷,唯有眼前剝著蓮子的人。

“你怎麼來了?”放下手中的蓮蓬高興的問道。

“我想吃蓮子了。”張儀看著三姑竹籃裏滾圓碧綠蓮子說。

三姑讓張儀的小船靠過來,輕躍一跳,張儀立刻緊張的扔下蓮蓬抱住了她。

“我又不是千金大小姐,瞧你緊張的。”三姑打趣道。

“的確不是千金大小姐,你現在是張府的千金少夫人。”

三姑麵染紅緋,不再同張儀說話,又剝起了蓮子。

“我這個蓮蓬的蓮子好甜,你吃一個。”張儀將手裏剛剝下的蓮子放到三姑手中。

三姑吃下才發現這蓮子分明是苦的,哪裏有半分甜味,語氣嬌嗔。

“你捉弄我。”

張儀握著三姑的手,拍了拍,“我們是夫妻,吃過甜,也要吃過苦。”

荷葉清香夾帶在微風中拂過,泛起碧湖點點漣漪。

三姑看著張儀與自己坐在小船之中,在這片的獨屬天地中,一人剝蓮子,一人食蓮子,簡單而又充斥著幸福。

她從來不擔心會在這位世家公子麵前丟臉,她也從來不擔心會自己的身世會被他嘲笑。

三姑沒有由來的信任、依賴張儀。

而這場火場中的另一人,亦是可悲……

看著眼前富麗堂皇的府邸,恢弘大氣的張府二字,又是一個有錢的主,長安想到。

胖管事看著呆愣的長安,朝他小腿膕窩猛踹一腳,直接踢翻在地,傲慢的辱罵。

“下賤胚子!”

不值錢的賤奴,稍惹不快就是一頓打罵。

“我張家的人,不需要外人管教!”溫和而略帶冷清的聲音傳來。

長安仰起頭望去,是一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青年。

他一身藍色錦袍,手中拿著白色折扇,豐姿奇秀,儒雅溫和。

“張公子,張公子,小人是……”

張儀並不想聽他聒噪解釋,帶著不悅的語氣打斷,“你家公子打賭將他輸給了我,自此刻起,他就是我張府的人。”

“是!是!張公子說的是!”獻媚的笑使得他滿身的肥肉也顫了顫。

張儀斜視一眼長安,對著張府管家說道:“帶他進去。”

長安呆呆的看著張儀斜睨來的桃花眼,自己胸膛之中好像傳來陣陣戰栗。

長安最後低沉而沙啞的說了一句,“多謝少爺!”

長安二十歲進入張府,開始伺候十九年華的張儀。

張儀教長安寫字,識禮,讓他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情。

張儀出任隴南為官,長安看著他日漸消瘦的麵龐,厭惡這個時代。

自己的少爺應該如同美玉雕琢的玉人,始終沐浴在和煦陽光下。

熒惑張儀,罔顧人倫又怎樣?

他隻知道這一條救民路,自己會義無反顧的陪少爺走下去。

前方吞噬自己的深淵遠不及張儀流瀉的醉人溫柔。

事情敗露時,長安蠱惑張父張母舍卒保車,三姑最後果然成了一切責任的承擔者。

當三姑攜怨氣而來,帶著滿腔憤怒,長安隻祈求她放過張儀,卻被三姑活生生的拔去舌頭。

最後一次在張府見到張儀時,長安磕頭磕到血流不止。

他還想求三姑念在往昔情分,讓張儀平安離去。

甚至忘記自己已經失去舌頭,說不出一個字。

望著少爺微弱燭光下痛苦的麵色,長安想起張儀那句:我張家的人。

他閉上雙眼,嘴角上揚,帶著對張儀無數的綺麗幻想,魂歸故裏。

長安因為張儀燃燒起對生命的熱情,可烈火卻不留餘地灼燒了他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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