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長驅破索虜(1 / 3)

三更四點,夜色肅清,星月溶溶,浸冷征衣。“好了,狸奴,就到這裏吧。”禁門口,拓拔烈拉住我胳臂,不許我再前行。

從東宮步行而來,一路穿花拂柳,我擇去他金色鎧甲上的落花,從香祖手中接過瑤卮:“阿烈,祝你旗開得勝!……你要小心,早點回來……”言罷,鼻子已經酸澀了。

他接過杯中物,在手裏輕輕晃了晃,綠酒映月,流光徘徊。“狸奴,甲胄在身,我是不飲酒的。這杯,你就代我喝吧。”

我頷首,想去接他手中的玉杯,他卻仰脖,一飲而盡。我愣在那裏,被他猛一把拽進懷中,溫熱辛辣的液體滑過我的喉舌,愁腸殢酒,卻不能在他麵前化成相思淚。

這一吻,繾綣綢繆,難舍難離。忽聞平旦更鼓,禁門“吱呀”落下。漢王拓拔冶青騘銀甲,與副將叱李延延已經侯在宮門外多時。拓拔烈推開我,正了正我髻子上的平安竹,認真道:“一會兒不許哭鼻子,等著我回來。”

我扁著嘴點頭,目送他翻身躍上螭龍,揚塵而去,一小隊人馬往校場的方向漸行漸遠,雖悔已難追。我想他應該不會再回頭了,眼淚方才順著雙頰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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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三個月裏,兵部頻獲捷報,隔日就由夏卿親自呈送到東宮來,這是拓拔烈出征前的旨意。隻恨寥寥數語不能縷述曲折,更無法慰藉相思。片紙隻字,我拿在手裏一看就是半晌,常惹得香祖調侃,隻要兵部尚書一出現在東宮門外,她便要說:“夫人,皇上又托寄錦書來了。”

五月,拓拔烈行軍至漠南,舍棄輜重,率軍輕騎奔襲,直逼栗水。柔然人無所防備,臨戰震怖,民畜驚駭奔散。鬱文閭大檀焚燒穹廬,絕跡西逃。敕連可汗聞代軍至,派兵馬援其兄,途中被拓拔冶率領的部隊截擊,大敗而歸。

六月,拓拔烈沿栗水西進至菟園水,代軍兵分幾路搜討,東至瀚海,西接張掖水,北渡燕然山,俘獲斬殺敵軍甚眾。柔然的高車諸部也乘機倒戈,歸附代國,前後降了三十餘萬人,繳獲戎馬百餘萬匹。

七月,拓拔烈繼續沿弱水西行,至涿邪山,後又至黑山、已尼陂,再獲降軍十萬。至此,柔然國為劫掠雲中所付出的代價已經十倍不止,敕連可汗無奈之下獻出三名公主,並綁來拓拔宇及其一脈子孫,想以和親停戰,但依舊沒能阻止拓拔烈進攻的步伐。

八月,大軍終於開至可汗庭,敕連憤悒而死,留下年幼的太子不戰而逃,怖成北竄,不敢複南。

初秋的蓋臧城,水草豐沛,牛羊滿野。叱李延延的謊言不攻自破,他長期收受柔然賄賂,出賣代國情報的證據確鑿,被拓拔烈下令當眾車裂,以儆效尤。

魏王拓拔宇麵縛求情,涕泗交頤,他自知死罪難逃,但還是希望皇帝念在手足之情,網開一麵,放過他的一脈兒孫。拓拔烈笑而不納,當著他的麵處死了所有俘虜的柔然貴族,其中也包括他的兩位妻子。之後,又當眾問了句:“有誰替魏王求情?”群臣無一出列,任誰都明白,皇帝這次要的,就是永訣後患。

至於柔然、高車的降附之民,拓拔烈將他們分散開來,東至濡源,西達陰山,使其耕牧,每年收繳貢賦。又從朝堂派出胡漢官員,共同鎮撫。

秋風發微涼,邊疆已息警,王師還在回程的途中,恐怕無法兌現他共度佳節的諾言。八月十五,我將手抄的經書供奉到寺廟裏,為皇帝祈福。夾道擠滿了歡呼的百姓,平城的大街小巷裏處處可聞勝利的歌謠:長驅破索虜,蓋臧絕貴種。漠南無王庭,漠北走窮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