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當家生吃了齊堂主的心!”同樣的消息,聽在叛亂者耳朵裏卻如同驚雷。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一個熟知的事實,越來越提不起抵抗的勇氣。很快,主營周圍的形勢便完全被張金稱和杜疤瘌二人事先埋伏下來的嫡係所控製,叛亂者俯首待戮,沮喪得如走上屠場的綿羊。
“十抽一!”還是老規矩,無論張金稱指定任何人去完成,任何人都沒有質疑的勇氣。人血肆意地在營地內流淌,地麵上很快便結滿了紅色的冰碴。就在一層層冰碴之間,無數屍體肩膀相連,手足相抵。
不光是被張金稱下令殺死的投名狀,層疊交錯的屍體中間,有“豹“字營的“叛賊”,有“山”字和“義”字營的“忠臣”,更多的卻是稀裏糊塗地丟了性命無辜者。他們第一批成為了冤魂,死的時候,手中拿的不是刀,而是在看熱鬧時剛咬了幾口,一直沒舍不得丟下的糕餅。
一隊騎兵踩著冰碴衝了過來,在距離張金稱二十步之外帶住戰馬。五當家郝老刀的渾身上下冒著熱氣,板門大刀依舊在不停地滴血。“沒追上老八!”一邊擦額頭上的汗水和血水,他一邊大聲向張金稱彙報。“他又聚集了一夥人,亂哄哄地向苦菜窪那邊去了。楊公卿和王當仁兩個混蛋也退向了那邊…….”
“沒事兒!老二和老四已經去各自營寨調人了。等人到齊,咱們追上去問問老八他到底想幹個啥!”仿佛早就預料到郝老刀會如此彙報,張金稱裂開通紅的嘴巴,笑著回應。“你也趕緊回你的本寨看看吧。亂了這麼長時間,你的‘林’字營估計損失不會太小!”
“如果你早點兒告訴我…….”郝老刀向外撥了撥馬頭,濃眉倒豎。下半句話他無需說得太明,張金稱既然提前做了準備,就不會對八當家劉肇安等人的舉動毫無察覺。有了察覺卻不通知自己,除了不信任自己外,還能代表著什麼?
“我沒有確鑿證據。另外,我更沒想到老六也會他們摻和在一塊!”張金稱歎了口氣,輕輕抹去掛在嘴角邊上的血絲。這個理由很不充分,卻也令郝老刀無話可說。誰都知道,平素劉當家韓建紘與五當家郝老刀最合得來,即便打到一隻兔子,也是每人各分兩條腿兒。如果張金稱事先就對郝老刀推心置腹,恐怕今天的最後結局就不是大夥出其不意反戈一擊了!
看到郝老刀的臉色已經窘得發黑,杜疤瘌趕緊替他找台階下,“老六估計也是一時糊塗,被楊公卿給迷惑了。姓楊的就會瞎忽悠!對了,誰看到老六去了哪?自從反擊開始後,就再沒見他的人影?”
“他帶著剩餘的幾百心腹撤向自己的營地了!”郝老刀扭過頭,歎息聲聽起來無比沉重,“‘方’字營最先起的大火,我估計,眼下老六已經跟放火的人碰上了。”
剛才幾個男性當家人都在張金稱的主營內站在不同的立場拚命,有機會攻入六當家韓建紘營地並點起一把大火的,除了杜鵑還能有誰?“那你怎麼不去追?!”杜疤瘌大聲叫嚷,唯恐女兒遇到什麼意外。韓建紘的武藝雖然不像郝老刀那般高,但一頭野狼發了瘋,也能讓老虎退避三舍。更何況這還是一頭被人掏了崽子的老狼!
五當家郝老刀沒有回答他的質問,隻是冷冷用目光向他凝視。杜鵑的武藝是不如韓建紘,但韓建紘身邊是一群殘兵,杜鵑身邊剛放完火的嘍囉們卻士氣正旺。更何況,杜鵑肯定跟程名振在一起,如果沒救下姓程的,以杜鵑的性格,她才不會一個人回營召集人手。
韓建紘和燒了他老營的人必有一戰。但此戰的結果,從一開始已經寫得清清楚楚。所以,郝老刀才沒有去追殺,也沒有去攔阻。讓老六死在杜鵑和程小九手裏,總比死在張大當家手裏好一些,至少,看在昔日情分上,他們不會侮辱老六的屍骨。
“唉!”在郝老刀逼視下回過神來的杜疤瘌用力跺腳。一半是出於擔心女兒的安危,另一半是可憐韓老六的歸宿。當年大夥一道起事時,曾經說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結果……。福沒見得享到,互相卻對著舉起了刀。
見到他那副為難的模樣,張金稱淡然而笑,“這邊事情不多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帶著自己的弟兄去接應一下鵑子他們小兩口兒!”
“那我跟老五一塊兒。剛好借助他的身手!”杜疤瘌早就想從張金稱身邊離開,立刻接過話頭。
“也好!”張金稱點頭答應。轉過身,調遣嫡係嘍囉分頭清理戰場。是五當家郝老刀故意放走了韓建紘,對於這一點他心裏非常清楚。但做大當家的,有時就要裝一裝糊塗。至於韓老六的死活,他已經不是非常在乎。一個失去了弟兄,又失去了老巢的家夥,再折騰能折騰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