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一章 冬至 (一 下)(2 / 2)

看了看兒子慘白的臉色,程朱氏輕輕歎息。兒子難過,她自己何嚐不是萬箭穿心?可能怪誰呢?隻是命吧!

“不打你幾下,怎能幫你掩飾。娘知道你活著,如果你死了,怎麼會有那麼多人終日在咱家門口轉?你的朋友在咱家門口賣針線,不是短了這個,就是少了那個。做生意的人錙銖必較,哪有像他們那樣剌虎的?”(注1)

“您知道我沒死!您沒嚇到就好!”程名振輕輕點頭,也不知道聽清楚了娘親的話,還是心裏還在想著別的事情。

“他們每次來賣雜貨,娘都想問問你的情況。但娘不敢問,更不敢胡亂猜!那個林縣令迫不及待地宣布你死了,還給你在城隍廟裏邊塑了像,肯定有其原因。所以娘隻能糊塗著,隻能糊塗著看杏花出嫁!”

怪不得整個成賢街的鄰居們用那種眼光看我。原來,他們是準備看我知道小杏花出嫁後的熱鬧。不是感激,更不是敬佩我敢於孤身犯險!程名振心裏又是痛楚,又是失落,仿佛有人拿了一塊冰,硬生生壓在了自己胸口。

屋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娘兩個警覺地停止了交談。門被輕輕推開,小丫頭柳葉端著茶水和點心走了進來。感覺到屋子內氣氛不對,她嚇得汗毛倒豎,躡手躡腳擺開盤子和茶盞後,貼著牆根兒蹭了出去。

茶很好,苦澀中透出一重重回味。點心也很細致,甜中帶著杏仁的清香。這個家終於又恢複了一些元氣,比起驢屎胡同那種吃完上頓沒下頓的生活,簡直有如天壤。程名振不敢奢求老天能對自己多照顧,強忍住心口的悶痛,低聲說道:“杏花,其實杏花是個很懂事的女人!”

知道兒子不甘心,程朱氏忍不住輕輕搖頭。女人是需要陪的,特別是年青且有幾分姿色的女孩子。兒子在土匪窩裏曆練了一番,雖然已經成熟了許多。但對於男女之事,他依舊懵懵懂懂。廝守終生,不離不棄,那都是民歌裏的傳說。隻所以被編成歌兒來唱,就是因為少有,稀奇,幾萬人裏挑不出一對兒。

可這些話,她又何必跟兒子說。兒子剛剛有了事業的開頭,心中應該充滿陽光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至於過去的事情,當它是一場夢好了。夢中情景再好,醒了之後,人卻還得麵對現實。

“娘,杏花她嫁給誰了?過得好麼?”又吃了幾塊點心,程名振多少振作了一些。晃了晃腦袋,喃喃地問。

“你別再去招惹她了?否則,對她對你都不好!”程朱氏非常警覺,發覺兒子情緒變化,立刻出言提醒。

她看見兒子輕輕點頭,目光冰冷而堅強。心中一軟,又繼續道:“她嫁給了周家的二公子,日子過得不錯!至少這輩子吃穿不會愁,跟小姑子也合得來!”(注2)

“周家?”程名振心頭又是一緊,本能地感覺到事情蹊蹺。他不是在懷疑這樁婚姻的真實性,而是想到了半年前的另外一件事情。他記得楊玄感造反時運了很多糧食在周家儲藏。如此算來,周家肯定與楊玄感是一根繩索上的螞蚱。聽巨鹿澤的人說,楊玄感被族誅,故舊被收捕殆盡。怎麼周家卻紋絲沒動,仿佛根本與楊玄感沒瓜葛般。

‘如果我去舉報呢?’一個惡毒的念頭在少年人心裏蔓延。奪妻之恨,不讓對方付出些代價如何甘心?但很快,他又將這個念頭壓了下去。那會把小杏花也牽連進去,丟掉性命。小杏花是自己的表妹,她隻要過得快活,自己也會跟著開心,道理不是這樣的麼?

想到這兒,他抓起點心,大口大口向嘴裏添。過去了,全都過去了。自己可以吃上點心,不用再吃野菜了。算起來,老天已經對自己不薄,自己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還有什麼不滿足呢?少年人一邊笑著,一邊看向窗外。外邊的天陰沉沉的,幾片雪花輕飄飄在風中落下,簌簌落了滿地。

注1:土話,馬虎、沒心沒肺。

注2:小姑子,丈夫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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