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名振笑著搖了搖頭,任由囚犯們將屬於自己的食物瓜分幹淨。他沒有力量,也沒有精神分散在這些不相幹的家夥身上。眾囚犯見他不出聲,一個個搶得更歡,其中兩個囚犯為了爭奪一塊冷肉,居然在馬桶旁大打出手。而門外的小牢子隻是看了看,便習以為常的走開了,根本不肯出麵維持一下秩序。
吃完了殘羹冷炙,所有同牢的囚犯都心滿意足。他們互相看了看,開始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謝意”。“你以前是當官的?”一名滿臉橫肉的囚徒由正麵靠近程名振,冷笑著詢問。另外兩名同牢的囚犯則從左右包抄過來,將少年人緊緊逼在中間。最後一人,則費力地拎起了馬桶,一邊傻笑,一邊衝著大夥做鬼臉。
“我以前是這個縣的兵曹。你們如果進來的時間短,應該聽說過我。半年前,很多不長眼的山賊都死在我的手裏!”強忍著頭上傳來的眩暈,程名振伸出手,目光直直地盯向自己的掌心。昏暗的油燈下,他的掌紋呈青黑色。仿佛凝著許多血,分不清到底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將手腕上的鐵鏈向外揮了揮,盡量讓其顯得舉重若輕。“我現在被問的是謀反、殺人、**三項重罪。在這裏呆不了幾天,請各位老大多多照顧!”
聽到這話,四名本想給新人一份下馬威的“牢友”立刻軟了下來。他們之中罪責最嚴重者不過是偷了別人家的耕牛,根本與死囚不是一個級別。“我,我想起來了。您就是隻身闖入張金稱大營的程少爺!”靠近程名振左手那人見識稍廣,大聲驚叫,“您不是死了麼?怎麼又活著回來了!”
“不準喧嘩!”這回,小牢子的反應倒是迅速,用皮鞭敲打著牢門大聲嗬斥。
四名“牢友”立刻將身體貼到了牆壁上,盡量遠離牢門。待小牢子的腳步聲去遠了,他才又將目光轉向了剛才準備收拾的“新丁”,目光中充滿了尊敬。
“因為我不想死!”程名振苦笑這搖頭。做惡人就是有這種好處,哪怕你窮凶極惡的模樣是裝出來的,至少能讓你少受些欺負。
他忽然想起了張金稱。此公總是四處炫耀自己喜歡吃活人心肝,是不是也出於同樣的道理。論武藝,在巨鹿澤諸位當家中,張金稱肯定不是最高。論領兵打仗的本事,恐怕郝老刀、杜鵑的能力均不在張金稱之下。但張金稱的大當家位置卻坐得很牢,經曆了那麼多場的叛亂,從沒人能夠真正將其打翻在地。
杜鵑手中有了那麼多的嘍囉,張金稱會不會容她不下?猛然間,一張含嗔帶怒的笑臉又闖入程名振的心底。幾天前,他不肯留下,因為她是一個賊。而他有著一個大好前程。現在呢,他終於也是被打成“賊”了,卻再也沒有與她並絡而行的機會。
這一夜過得極為難捱,身上的新傷舊傷都像被灑了鹽般,一陣陣疼得人撕心裂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上的傷口終於疼得麻木了,呼吸和血液卻像火一樣炙熱起來。程名振被燒得迷迷糊糊,總覺得過去的事情像皮影般在眼前晃。他看到張亮叮囑誠伯,給自己工錢比別人加了一倍。然後看到張亮來到縣衙門,要求林縣令照顧自己。接著,他看到黃河老龍,笑著許諾自己一場富貴,龍女,蚌婦,一個個圍著自己蹁躚起舞。然而,這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想要的隻是一份平安富足的生活,看著老娘的背別再那麼馱,身影別再那麼憔悴。
“程名振,你非走不可麼?程名振,你會不會回來看我!程名振,你走好!有空就回來看看大夥!”最後,他聽到杜鵑在風中抽泣,心裏翻江倒海,卻始終不敢回頭。
一股突如其來的冷風將所有影像都吹散去。小牢子用皮鞭將其幻境中抽醒,“程名振,有人看你來了。起來,別他娘的裝死!”
“嗯?”被燒得迷迷糊糊的少年人茫然抬起頭,心猛地抽搐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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