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連向來跟曹旦不合的王伏寶都有些看不過眼了。站起身來,大聲說道:“他們這些人,平素欺負老百姓欺負慣了,怎麼可能會把爪子收起來。我看他們出賣楊善會也就是一時之計,過不了幾天,他們肯定還會再出賣咱們!”
“那咱們就有足夠的理由了。無論國法軍法,都容不得背叛!”怕王伏寶把招降的事情就此攪黃,程名振趕緊接茬。
王伏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閉上了嘴巴。程名振現在越來越讓他覺得古怪,說這個結拜兄弟心腸好吧,他為了要楊善會的命可謂使盡了陰毒手段。說他陰險毒辣吧,今天他又為不相幹的富戶們說起了好話。也許這就是竇天王一直推崇的大局觀,可這種大局觀著實令人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對,他們日後犯了法度,我自然不會容情。但如果他們不再繼續為惡的話,以前的事情可以一筆勾銷!”沒等王伏寶和曹旦再說,竇建德大手一揮,做出了最後決斷。
“諾!”王伏寶和曹旦兩個難得同病相憐的一回,堵著氣拱手。
“你們兩個啊!”竇建德氣得直搖頭,“日後你們會明白的。平素多讀些書,肯定沒壞處!讓使者進來吧,我當著你們幾個麵答複他。”
須臾之後,城內士紳們公推的信使再度被領入中軍大帳。竇建德先將在座諸人介紹與他知曉,然後緩步從帥案後走出,來到對方麵前,大聲說道:“這份名單裏的很多人,我本來準備破城後逐一問罪的。但既然他們有悔過之心,過去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你想辦法傳話給他們,說我答應了全部條件。但是有一條,如果他們出爾反爾的話,城破之後,我定然按照名單屠過去,雞犬不留!”
這番話說得既寬宏又冷峻,逼得使者不由自主後退了好幾步。想了又想,他才緩過神來,拱手為禮,“天王好氣度,讓晚輩實在佩服。既然如此,晚輩就回去覆命了。明日一早,大夥兒靜待天王的攻城號令!”
“且慢!”竇建德心頭突然靈光乍現,伸手攔住使者,“隻半個晚上時間準備,你們來得及麼?”
“臨來之前,晚輩曾得高人指點,說是天王十有八九會答應。即便不答應,討價還價之後,也能達成協議。隻是未曾料到,天王做事如此痛快!”信使順利完成了任務,肩頭上的擔子鬆了,人立刻開朗起來。
“誰他奶奶的猜老子心思猜得這麼準?”竇建德大驚失色,衝口罵道。
“一個恰巧被困在城裏的過客而已!”使者笑了笑,對出謀劃策者的身份滴水不漏。
“如果我不答應呢?”竇建德心裏覺得好笑,斜著眼睛問道。
信使楞了楞,迅速又退開了幾步,肅立拱手。“某實話實說,天王聽後,千萬不要生氣。某來之前,聽過一個典故,叫做圖窮匕現。不知道天王聽說過沒有!”
未等竇建德做出反應,程名振已經搶上前,用肩膀將竇建德護在了身後,“哪來的莽漢,欺我軍中無人不成?”
“隻是說說麼?”信使聳肩冷笑。“這位是程將軍吧,你的武藝雖好,卻未必比得上我。你若不信,他日有緣,咱們兩個可以私下裏切磋一二。今日某家忙著回去覆命,就不多耽擱了!”
眾人又好氣又好笑,偏偏拿這個使者毫無辦法。生氣的是,這家夥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依然滿臉桀驁,簡直有些目中無人的架勢。笑的是,城中也的確沒有人才,居然找了這麼一個怪脾氣的家夥來當信使。也就是竇建德急著破城,不會太認真跟他計較,否則,一定會將其用大棒子揍出帳去。
“壯士留步,敢問尊姓大名?”氣過之後,竇建德心裏反倒對此人生出幾分敬意,繞過程名振,毫無畏懼地將自己暴露在對方的攻擊範圍之內。
“某……”信使再度猶豫了片刻,見竇建德絲毫不怕自己暴起行刺,笑了笑,大聲回應:“你是個豪傑,某真心佩服。某姓劉,沒大號。小名叫黑炭,你叫我黑闥也可以。”
“劉黑闥!”竇建德鄭重地將這個名字重複了一遍,目送使者離開,眼中充滿了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