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第四章 浮沉 (二 下)(3 / 3)

程名振好像也喝得有些高了,腳步踉蹌,帶著幾分炫耀將包裹捧給王德仁,“嗬嗬,我前幾天發了筆小財,突然想起哥哥身上的甲胄有些舊了,便從中找了一件勉強拿得出手的給哥哥帶了過來。哥哥可以試試,看合不合身。倘若不合身的話,我回頭再給哥哥換件別的!”

“程兄弟,你可真是太客氣了!”王德仁哈哈大笑,雙手從程名振手裏接過包裹,當眾打開。才稍稍露了一條縫,屋子裏的人已經被珠光寶氣晃得幾乎睜不開眼。屏住呼吸細細觀賞,隻見一襲金鱗軟件,一定紫金珠冠托在兩眼發直的王德仁手中。

饒是見多識廣,房彥藻心裏也猛然打了個突。且不說鎧甲本身的造價,從製式和顏色上看,這分明是前朝陳家的禦製之物。尋常人甭說穿在身上,即便多瞅上兩眼,都是忤逆犯上之罪。

王德仁是個江湖漢子,不懂什麼叫違製不違製。隻覺得甲葉金燦燦,寶珠光閃閃,說不出的貴氣可愛。嘴裏嚷嚷著“程兄弟客氣了,客氣了!”手卻不由自主地向後縮。唯恐一句話說錯了,又被程名振將寶物收了回去。

“有什麼客氣不客氣的,一個把玩之物而已。咱們江湖漢子,還能真的穿一身金葉子去打仗不成?”程名振笑了笑,低聲客套。

“那是,穿這身甲胄去打仗,對方主帥根本不用鼓舞士氣!所有將士肯定一擁而上!”王德仁咧著嘴說了一句笑話,目光片刻也無法從金甲寶冠上移開。

程名振笑了笑,又從箱子裏依次掏出幾盒金珠,分別送給秦德剛,賈強邦,周文強等博望寨將領。說來也巧,幾乎人手一份的重禮,偏偏輪到房彥藻時卻沒有了。程名振好生尷尬,摸來摸去,從懷裏取出一套絹布,笑著捧給對方,“不知道房公在此,所以我也沒多準備。這裏有一份王右軍的字,不知道真偽,還請房公幫忙簽賞!”

比起給秦德剛等人的金珠,王羲之的字價值絕對不在其下。房彥藻不能伸手打送禮人,匆匆向絹帛上掃了一眼,笑著道:“看筆勢力道,應該是真跡吧。王右軍的筆跡極難模仿,即便是假的,臨到這個份上,也足以亂真了!”

說罷,笑嗬嗬地將絹帛擺在手邊,清了清嗓子,以便讓所有人都能聽見自己的聲音,“所謂無功不受祿。程郡守送了這麼厚的大禮給我等,想必所求之事亦不太好辦吧!”

這廝!秦德剛等人氣得直擰鼻子。到手的金珠細軟,還有丟還給人的說頭麼?大夥為李密拚死拚活幹了小半輩子,積攢起來家底還沒程小九的一份禮物重呢!你姓房的退三阻四,豈不是存心讓大夥下半輩子繼續受窮麼?

聽了房彥藻的話,王德仁也覺得好生別扭。心道這書呆子也忒不識抬舉了,人家笑臉送禮上門,你問都不問就說事情麻煩,不是存心拆大夥的台麼?越想越覺得無趣,咳嗽了一聲,衝著程名振說道:“程兄弟別聽房長史的,他做事向來過於較真兒。你且說說,什麼事,隻要能辦到的,做哥哥的一定去辦!”

“有哥哥這話我就放心了!”搶在房彥藻開口之前,程名振急切地回應,“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兒。我竇家軍連年征戰,治下一片荒蕪。而瓦崗軍坐擁上洛、黎陽兩大糧庫,富得幾乎流油。因此竇王爺想跟魏公做筆買賣,用金銀珠寶換糧食種子。所以我想請王大哥盡力促成此事,造福河北蒼生!”

“這......”話音落下,王德仁立刻覺得麵前的禮物開始變得燙手起來。以他在李密眼中的地位,哪可能說得上什麼管用的話。可當眾把路子堵死了,丟了金甲寶冠且不說,自己這博望山大當家也太沒麵子!

正猶豫間,隻見程名振又施了一禮,笑著道:“這禮物隻是見麵禮,與所托之事情無關。王大哥隻管遞句話給密公,成與不成,禮物都是大哥的!”

“那,那,那怎好!”王德仁的嘴唇嚅囁半晌,臉皮難得地紅了一次。“當哥哥盡量幫你便是。看在往日的功勞上,也許密公會給我這個麵子!”

“其實不用上洛倉,就近的黎陽倉的存糧也行。”程明振非常理解的笑了笑,繼續補充。“我跟你們瓦崗徐三當家,還有謝總管,也算有點交情。但此刻畢竟密公才是瓦崗之主,這麼大的事情不能不通過他。所以我也就沒舍近求遠,繞過你這,跑去找徐大哥和小謝!”

“應該,應該這樣。畢竟咱們住得更近一些,少跑許多冤枉路!”王德仁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了,暈暈乎乎地敷衍。人家程名振交代的清楚,你王德仁不幫忙,徐茂公那邊也能找到說話的地方。想那徐茂公眼下正缺錢財恢複實力,哪有拒絕送上門買賣的道理。與其讓他做人情,不如把人情拿來自己做。

想到這,也不顧房彥藻再三給自己遞眼色,他笑嗬嗬地答應道:“吃完了飯,我立刻就給密公寫信,一定勸他答應此事。其實瓦崗軍拿那麼多糧食也沒什麼用,還不如換些錢財賞賜弟兄們........”

“嗯,嗯!”房彥藻忍無可忍,用大聲咳嗽打斷王德仁的話。

“也有勞房公美言。密公那邊,想必你也能說上幾句!”程名振如同受到了提醒般,趕緊轉頭再拍房彥藻的馬屁。“長樂王說過,事成之後,他還有一份謝禮給諸位哥哥。想必不會比這份差多少!”

“休得再用這些話汙房某的耳朵!”房彥藻勃然大怒,拂袖而起。“我瓦崗軍誌在天下,豈會被你這些阿堵物所收買!趕緊把這些東西收起來,否則,莫怪房某失禮,派人將你趕下山去!”

說罷,舉起案子上的王右軍手跡便要擲還給程名振。坐在他下手的秦德剛見狀,趕緊衝上去,將其胳膊死死托住。“房大人不可!”一邊阻止房彥藻,秦德剛一邊衝程名振賠禮,“此事還需密公他老人家親自定奪。我等也就能傳個話而已。房大人喝醉了,所以一時激憤。程大人切莫掛在心上!”

房彥藻心裏這個氣啊,暗罵秦德剛等人沒見過世麵,被一盒子金珠就迷失了本心。努力掙了幾下,如何掙得過對方這習武之人。隻好冷冷地“哼”了一聲,以示自己的不屑。

程名振隻當沒聽見,笑嗬嗬地跟王德仁套近乎。“王兄所藏的美酒不錯,咱們再飲一輪如何?”

“喝酒,喝酒。其他事情改天再說!”王德仁如釋重負,抓起酒盞回應。四下裏立即響起一片管弦之聲。不知道誰把樂師和美女又喊上來了,長袖揮舞,香風陣陣,令在場者不知今夕何夕。

酒徒注:今夕何夕,初三也。兩更,祝大家春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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