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第一章 問鼎 (二 上)(2 / 2)

像是否響應劉武周的號召,共同對付李淵叔侄的事情,就是竇建德需要親自把關的大事。劉武周的信使到來後,宋正本等人不敢做主,第一時間將劉武周呈了上來。竇建德召集麾下幾個核心文武重臣議論了整整一個下午,每個人頭都大了三圈,卻始終沒能得出一致結論。

高開道、楊公卿肯定是主戰的,但他們兩個的建議可以直接忽略。已經到了問鼎逐鹿的時代,這二人的思路卻還局限在江湖尋仇的框架內,沒有任何進步。竇建德之所以對二人委以顯職僅僅是為了表示自己不忘舊日弟兄,根本沒他們當做自己的得力臂膀。除了這兩人外,剩下的重臣基本分為兩波,文臣當中淩敬、張玄素主張把握機會,一舉統一河北。宋正本卻力主小心謹慎,先打好自身基礎再圖謀其他。而武將們也非常罕見地分成了兩派,曹旦、殷秋一反常態地支持淩敬,王伏寶和石瓚、阮君明和高雅賢卻堅定地跟宋正本走到了一起。

剩下一個孔德紹,則宣稱戰有戰的道理,按兵不動有按兵不動的好處,翻來覆去地和稀泥。大夥逼著他表態,他就立刻跪倒在地,宣稱唯長樂王馬首是瞻。隻要長樂王一聲令下,無論是積極備戰,還是按兵不動,修生養息,他都會不折不扣地去執行!

碰上這麼一個滑不留手的滾刀肉,竇建德也拿他沒辦法。畢竟孔德紹是孔子的嫡傳後裔,在讀書人中間很有影響力。並且此輩為人奸猾是奸猾了些,具體做事時卻井井有條。每每派到他頭上的任務,總能保質保量並且快速地完成。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便是他不善於謀,卻善於執行。非賢臣之才,卻有良臣之能。所以竇家軍內,永遠會有他的一口飯吃。

臣子們沒有能力得出最佳答案,竇建德隻好親力親為了。散了朝後,他一直站在輿圖前,反複思量。不知不覺就忘了時間。直到漸漸被“心障”所乘,才驟然驚醒,背上的冷汗淋漓而下。

即便對著溫婉恭順的妻子曹氏,竇建德也絕不願意將自己剛才在噩夢中看到的景象說出來。那不會有一點正麵作用,隻會令曹氏白白地替自己擔心。萬一哪天曹氏不小心在後宮裏跟姐妹們說起來,很容易便會將他心神不寧的謠言傳播到宮牆之外。要知道,如今在後宮中可不止是他和曹氏夫妻兩人,王府要有王府的氣派,即便不太沉迷女色,長樂王的後宮內也必然要按照傳統增加若幹妃嬪。而這些被屬下和當地豪強們進獻來的女人,誰知道其背後長沒長著另外一雙眼睛。

默默在丈夫的後背上趴了一會兒,曹氏的情緒漸漸平穩。既然竇建德不願意說,她就不會再追問。男人們有男人的考慮,女人最好別亂跟著瞎摻和。隻是丈夫的脊背,如今越來越消瘦了。雖然依舊堅實,卻隱隱已經可以觸碰到骨頭。

這就是做王的代價。錦衣玉食,一呼百應。數年前,曹氏做夢也不曾夢到今天的日子。她為丈夫感到驕傲,心裏卻隱隱作痛。丈夫的肩膀上支撐的東西太多了,幾乎一力頂住了半個河北。自己偏偏又沒什麼見識,關鍵時刻幫不上半點忙。想到這一層,她的眼睛又潮濕了起來,慌忙把頭從竇建德的背上抬起,伸手去擦淚水。

“我真的沒事兒!”竇建德的感覺非常敏銳,立刻從沉思中驚醒,回過頭來安慰妻子。“人家李密據說每天要批二百多份奏折呢,我連他一半的活都沒幹。你看你,好端端地哭什麼?”

“我困了,眼幹!”曹氏溫柔地笑了笑,給自己找了個非常蹩腳的借口。竇建德心頭一暖,將身體完全轉過來,握住妻子冰涼的手指,溫柔地命令:“困了就去睡吧,不必每天都等著我。你看高妃、劉妃她們,就從來不像你這麼操心!”

“她們是大哥的妃子!”曹氏笑了笑,輕輕搖頭,“妾身是大哥的發妻。大哥不睡,妾身便睡也睡不踏實。”

“你這又是何苦!”竇建德緊握妻子的手,低聲歎息。他知道勸也沒用,即便他晚上睡在其他妃子的寢宮,妻子房前那盞燈也會一直亮到他安歇之後。這是妻子的固執,溫柔而堅韌,讓他永遠無法拒絕。

如果我隻是個富家翁。一瞬間,竇建德心裏不由自主地想。這個念頭卻立刻被他全力壓了下去。心障,心障,這是心障。成大事者豈能貪圖溫柔鄉?後宮,隻是巴掌大的地方;身外,那可是如畫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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