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第一章 問鼎 (七 上)(2 / 3)

衝上橋的兩百士卒轉眼間就損失了七七八八,對岸的拒馬卻一道也沒被攻破。陳良誠回頭望向柴紹,大將軍能給自己一個暗示。哪怕那催命的鼓聲稍有停頓也好,他就立刻回衝上去,抱著明法參軍的大腿哭喊,求情,不管別人如何嘲笑自己婦人之仁,把剩餘的袍澤全撤下來。

但是,鼓聲始終沒有間隙。仿佛根本沒看見橋麵上的慘烈搏殺,左翊衛大將軍一下又一下,將鼓點敲打得如癡如醉。慈不掌兵,慈不掌兵,慈不掌兵。死百十號人算什麼?如果現在就命那些家夥撤下來,今後就甭想讓他們麵對任何惡戰。功名但在馬上取,功勞也是血裏邊飄起來的。隻要最後的勝利屬於自己, 任何付出都值得!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一起去吧!陳良誠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與淚,不再祈求鼓聲能停下,而是自己走上了木橋。他理解柴紹為什麼要催著這麼多人去送死,對於一名合格的將軍來說,隻要能獲取最後的勝利,無論采取什麼手段都無可指責。況且如果對於怯戰者姑息縱容的話,也會影響整支隊伍的戰鬥力與士氣。可現在戰死的那些,都是他平時一口鍋裏攪馬勺的弟兄啊!大將軍柴紹可以無動於衷,他陳良誠卻無法視而不見。

鼓聲還在繼續,但喊殺聲卻已經漸漸稀落。親眼目睹了身邊的袍澤一個個被陌刀砍成數段,殘留在橋麵上的數十名李家子弟士氣越來越低。也不知道是誰帶了個頭,轉身向後便逃,剩餘的弟兄立即尾隨而上。放棄了敵人,放棄了榮譽,奔向南岸自己人的屠刀。

“停下,不能退!”窄窄的橋麵已經被人血塗滿,幾乎是一步一滑。陳良誠跌跌撞撞向前,一邊走,一邊大聲呼喊,“弟兄們,不能後退,要死也死在橋上!”

退下來的士卒對他的呼喊充耳不聞,木然地從他身邊跑過。不管在南岸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樣的命運,隻想逃得一刻且算一刻。 “後退也是死,不如死在橋上,給家裏父母換份贍養!”陳良誠大急,一手一個,抱住兩名袍澤,死死堵住敗兵的退路。

“讓開!”有人認出他的身份,用力推搡。陳良誠被推了個趔趄,卻肩膀頂住大夥死死不退,“段閻王在橋頭等著呢,被他殺和被敵人殺不都是一個樣?”他大聲哭喊,眼淚伴著血水順著臉上淌落。“轉身,轉身,我跟你們一道去死!”

“去死?”不知道是被陳良誠的話說動,還是被段誌達的名頭給嚇到,帶頭後撤幾名的士卒們猶豫著停住了腳步。整個橋梁立刻被堵死,後退的人流登時一滯。就這短短的一滯已經夠了。陳良誠鬆開被自己抓住的兩名袍澤,抽出腰間橫刀,高高舉過頭頂,“跟我上,大夥一起去死。給父母兄弟搏一份贍養!”

“一起去死!”眾人茫然地回應。隨即發出絕望地狂吼,“去死,去死,一起去死!”流著淚同時轉身,簇擁著陳良誠,再度撲向北岸的橋頭。

這瞬間的變化,令南北兩岸都猝不及防。北岸的伍天錫是沒想到眼前這一小撮李家軍士卒韌性居然如此強,折損了盡三分之二居然猶自死戰不退。南岸的段誌達卻是驚詫陳良誠這家夥居然如此不分輕重,身為定遠將軍卻拋棄麾下大部分士卒,心甘情願與幾個潰兵自尋死路。

“怪不得他隻混到個校尉當,他也就是當校尉的料子!”段誌達心中大罵。卻不願真的讓陳良誠戰死,衝著手下親信打了個招呼,帶上幾名家將,快速衝上了橋頭。

轉眼之間。陳良誠帶著殘兵已經又撲到了拒馬跟前。這一波,他們的人數雖然少,攻擊卻遠比先前犀利。一名藏在拒馬後的洺州子弟剛剛用長槊捅穿了一名對手,旋即被對手死死地抓住了槊杆。“起!”他大聲怒喝,試圖用槊杆的彈力將對手甩到橋下。卻沒想到,已經瀕臨死亡的對手卻又用雙腳死死地勾住了拒馬上的木刺。鮮紅的血漿順著腹部和被木刺掛傷了腿部向外冒,受傷的李家士卒對這一切視而不見。他仿佛已經不能感覺到痛,隻是獰笑,獰笑,滿足的獰笑。“一起死!”獰笑著,他從血紅的牙齒間擠出了這個詛咒。隨後,幾名奮不顧身的李家子弟衝上前,利用瀕死者以生命換來的戰機,翻過拒馬,將持槊的洺州營士卒砍成了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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