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第二章 故人 (二 下)(1 / 2)

第二章 故人 (二 下)

接到程名振的信函,地方官員們不敢怠慢,立刻將手下的差役、幫閑散了出去,沿途對杜疤瘌和郝老刀等人暗中施以保護。這倒不是因為程小侯爺有麵子大,而是杜疤瘌和郝老刀兩個都有官職在身。雖然隻是幹領一份俸祿的五品散職,可一下子讓兩個五品大夫在自己地麵上出了事兒,“治安不靖”這頂屎盔子就算扣頭上了,地方官員誰也甭想脫身。

可越是人擔心什麼,就越來什麼。六月初,長平郡的差役報告,郝老爺和杜老爺三日前上了白鹿山,至今未見下來。接到消息,長平郡大小官員登時慌了手腳,一個個在心中暗罵,“兩位大爺啊,你們再往南走走再出事兒行麼。再往南一點兒,就是河內郡的地盤了。姓程的原意找誰拚命找誰拚命去,何必非在我們這裏玩失蹤!”

抱怨歸抱怨,大小官員誰也不敢不盡力尋找。一連找了五天,才在白鹿山中一座年久失修的小破廟裏邊發現了二人的蹤影。五品朝請大夫郝伍已經在廟裏剃度受戒,說什麼也不肯重返紅塵了。五品朝散大夫杜霸割舍不下塵世親情,所以暫時還沒剃度,但也成了寺廟住持了空的俗家弟子,打算在廟裏邊吃齋禮佛,以贖當年殺生之罪。

長平郡守馬逢苦勸無果,隻好給廟裏邊撥了一筆重建的款子,然後親筆給程名振修書一封,告知他事情經過。

“五叔和嶽丈,唉!這是幹什麼啊!”接到信,程名振大急。把杜鵑扯到後宅,低聲抱怨。刀頭舔血的綠林道和平頭百姓的日子之間有一道無形的坎兒,兩位老人顯然是卡在這道坎兒上了。那種落寞的感覺尋常人可能體會不到,但作為從綠林道走出來的後輩,他卻感同身受。

那怎麼辦?總不能叫人把他們抓回來!”杜鵑一時也沒了主意,低著頭,不斷地哭鼻子抹淚。

“要是念幾聲佛,捐點香油錢就能上西天,那佛祖跟貪官還有什麼區別?不行,你跟我得親自去一趟,跟他們好好說道說道!”程名振想了想,低聲提議。

“這邊呢,這邊你脫得開身麼?”杜鵑又抹了把淚,低聲詢問。雖然是江湖出身的女兒,沒讀過幾天書。她卻非常懂得替丈夫著想。眼下秦王殿下跟劉武周在不遠處的太原正打得熱鬧,洺州營雖然隻承擔維持後方糧道的任務,卻也不準許主將擅自脫離本位。萬一哪天秦王突然派人來巡視,卻找不到該負責任的官員,過後丈夫該如何像朝廷解釋?

“脫不開身也得脫,讓二毛先頂著。我先裝病,瞞過地方同僚,然後夜裏偷偷溜走。如果路上順利的話,十天足夠跑個來回!”程名振笑著替妻子擦掉臉上的淚,低聲說道。

總是握刀,他的拇指肚上布滿了繭子,抹在臉上如鋼銼刮過般粗糲。但杜鵑還是笑了起來,拉住丈夫的手,一邊用麵孔感受著上麵的體溫,一邊低聲說道:“那咱們就快去快回。阿爺從前沒肉就吃不下飯,未必受得了寺院裏的清苦。說不定,沒等咱們兩個趕到,他已經改變主意了呢!”

“有可能!”程名振笑著安慰妻子。心裏邊,卻沒有半點把握。

當天夜裏,夫妻兩個換了身普通鄉下夫妻的行頭,偷偷溜出了侯府。三日之後,按照地方官員在信上的描述,在白鹿山中找到了郝老刀和杜疤瘌。見到兩位小輩尋來,兩位老人非常感動,但感動過後,卻更堅定了要出家修行的立場。

“反正都是念佛,在哪念不都一樣麼?咱們家附近就有一所大廟,您兩老到那邊去誦經,我們也兩個好經常能去探看,一則能盡份孝心,二來,也可以感受感受佛光普照!”程名振無奈,隻好退而求其次。

“不行,不行!”杜疤瘌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師父說了,修行這事兒,就在一個‘靜’字。離塵世越近,越難安下心來。這些日子我本來已經心裏一片清明,看到你們小兩口,立刻就又亂了。若是回到家門口去,還不是所有功夫都白費?算了吧,你們兩個孝順,這兒我早就知道。但我前半輩子做的孽,卻要自己來贖,不能拖累別人!”

“什麼拖累不拖累的!”杜鵑見父親說話越來越糊塗,氣得拍案而起,“我這就放把火,將廟燒了去?看你還有什麼經可念!”

“鵑子,不可!”郝老刀知道徒弟是個說幹就幹的急脾氣,立刻從蒲團上站起來,一步擋在對方身前。“佛在心中,寺廟本是出家人寄托軀殼之物。到哪裏修行,其實都沒關係。隻要心裏能時刻感覺到安寧,佛緣自然會慢慢滋生。但你阿爺的話有道理,他跟我都不擅長與官場中的人交往。到了家門口,難免日日受人打擾。還不如在這裏圖個清靜。如果你跟小九舍不得,就每年過來看他一兩趟。反正路也不算太遠!況且對於你阿爺來說,除了你們兩個,家裏也沒什麼可以留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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