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濟公雇人搭著皂托頭彭振,萬花僧徐恒,剛來到馬家湖村口。隻聽對麵有人嚷:"好,老道,你敢劫殺差事。濟公快來。"和尚一看,乃是一個老道,截住小玄壇周瑞一幹眾人。書中交代,濟公夜內由馬家湖走後,小百壇周瑞、赤麵虎羅鑣帶領二十個夥計,一見馬俊,馬俊說:"二位班頭,現有濟公的吩咐,這裏有三個賊,叫你們二位等候天亮,把賊人押回衙門,請老爺前來驗屍。還叫你們等他老人家回來你們再走。"周瑞、羅鑣點頭答應。等到天亮,有常山縣衙門的二爺,騎著馬,來到馬俊家來打聽。原來知縣不放心,一夜未見周瑞等回衙門,又不知出了多少人命,總算是常山縣的地麵。故此老爺派管家,到馬俊家來打聽。管家一見周瑞,周瑞就把夜內殺賊的話一說。管家說:"周頭,你們快回去罷、老爺甚不放心,叫我來訪問。你等回去,老爺就放了心了。"周瑞說:"也好,我先押解喊人回去。"馬俊說:"周頭,你趕緊清老爺來驗屍。"周瑞說:"是。"立刻雇了一輛車,把三個賊人擱在車上。大眾班頭衙役,押解著出了馬俊家中。正走到馬家湖村口,隻見對麵來了一個老道。被敵頭發,身穿藍緞道袍,白襪雲鞋,手中提著寶劍,長得凶眉惡目,一部剛髯。老道口念無量佛,把車輛截住,說:"你們是做什麼的?"周瑞說;"我們是常山縣的官人,在馬家湖拿著的明火賊犯,往衙門解。"老道說:"我瞧瞧拿住的賊。"周瑞說:"老道,你瞧什麼?你是哪的?"老道說:"山人姓孟,叫清元。"這個老道,原是華清風的二師弟。他在二狼山三清現修行。隻因前者,有古天山淩霄觀內的兩個小道重,逃到二狼山去,提說他師父被濟顛和尚燒跑,不知生死存亡。孟清元一聽,說:"好,哪時我見著濟顛和尚,我有周天烈火劍,活活要把濟顛燒死,必要給我兄報仇。"今天他上山砍木頭。有幾個做活的,是馬家湖的居民,到二狼山去做活,丟開閑話,說道:"老道,昨天晚上,我們馬家湖熱鬧了,白臉專諸馬俊馬大官人家中,鬧明火執仗,鬧的甚凶,聽說都是濟公和尚殺了。"這個說是無心,老道卻是有心。孟清元一聽濟顛和尚到馬家湖來了,"我去找他,給我師兄報仇。"老道把發譬披散,帶了寶劍下山。老道走到馬家湖村口,碰見周瑞眾人,押解差事。老道說:"我要瞧瞧。"這三個賊人,都認得老道。桃花浪子韓秀說:"孟道爺救我罷。"楊誌說:"孟道爺救我罷。"張七說:"孟道爺救我罷。"孟清元一聽,說:"你三個人待我有什麼好處,我救你們?"老道跟楊誌素常不對,孟清元說:"楊誌,你也有今日。"楊誌一聽說:"老道,你少稱雄,我大老爺不怕死。打受了國法王章,再有二十年,我又二十多歲。你少說便宜話,趁此滾開,不然,我可罵你。"老道一聽,氣往上衝,拉出寶劍竟將楊誌殺了。周瑞一瞧說:"老道你好大膽量!這是明火執仗的要犯,你敢給殺了。夥計們,把他鎖上。"眾人正奔老道,老道用手一一指說:"前來送死。"用定神法把眾人全部定住。周瑞正在著急叫喊,隻見濟公來了,周瑞喊道:"濟公來了!"和尚說:"來了。"和尚用手一指,把眾人的定神法撤了。叫周瑞把彭振、徐恒擱在車上,一並解到衙門去。給了挑擔的八兩銀子。和尚過來說:"孟老道,你認得我不認得?"老道說:"你是誰?"濟公說:"我是靈隱寺濟顛。"孟清元一聽說:"我想是怎麼個濟顛!項長三頭,肩生六臂,原來是一個丐僧。今天你休想逃命。"和尚說:"盂者道,你不服,咱們兩個人到無人之處去說道。"說:"好。"立刻同著和尚,來到山口以外。和尚說:"雜毛老道,你打算怎麼樣?"孟清元說:"好濟顛,你把我師侄張妙興燒死。你又把我師侄薑天瑞置死。你把我師兄華清風燒走,不知生死。我特要找你報仇。今天你要認罪服輸,跪倒給我磕頭,叫我三聲祖師父,我饒你不死。如要不然,當時叫你死無葬身之地。"和尚哈哈大笑說:"雜毛老道,你這廝不知奉公守分,無故前來找我,你跪倒給我磕頭,叫我祖宗爺,我也不能饒你。"老道一聽,氣往上撞,擺寶劍照定和尚劈頭就剁。和尚滴溜走到老道身後,擰了老道一把。老道一轉身,和尚又捏了老道一把。和尚圍著老道直轉,掏一把,擰一把,掏一把,抓一把。老道真急了,往旁一跳,口中念念有詞。當時三昧真火,平地一起,連山坡柴草都著了,一片火撲奔和尚而來。和尚口念六字真言:"奄嘛呢叭迷哞。奄,敕令赫。"用手一指,這片火光直奔老道,立刻胡子也著了,頭發也燒了,衣裳也著了。老道急忙駕趁腳風逃走。眨眼衣裳都燒沒了,赤身露體。老道見前麵一個石洞,打算要躲避躲避。剛來到石洞口,隻見裏麵有一個赤身露體的老道,正是華清風。孟清元一瞧說:"師兄,你怎麼這個樣子?"華清風說:"我被濟顛和尚燒的。師弟你打哪來,為何這個樣子?"孟清元說:"也是被那濟顛燒的。"華清風說:"好濟顛和尚,我跟他勢不兩立。"孟清元說:"你我不是他的對於,咱們老道,還有比你我強的。咱們三清教要算誰?"華清風說:"頭一位就是萬鬆山雲霞觀紫霞真人李涵陵。第二就是天台山上清宮東方太悅老仙翁昆侖子。第三就是八卦山坎離真人魯修真。第四就是梅花山梅花嶺梅花真人靈猿化。"孟清元說:"咱們找梅花真人去,求他老人家,給我們報仇。"華清風說:"赤身露體,怎麼去得?"正說著話,隻見由對麵來了一個老道。挑著扁擔,上麵有兩個包裹,青布道冠,藍布道袍,白襪雲鞋,麵如古月,三給黑胡須。華清風一看,不是外人,正是他三師弟尚清雲。這個老道,可不像他們,乃是正各參修,到處訪過學仙。華清風連忙說:"師弟快來!"尚清雲一看,說:"二位師兄,因何這般光景?"華清風說:"我二人被濟額和尚燒了,跟我二人為仇做對。"尚清雲一聽說:"濟顛和尚,他乃是好人,普救眾生。大概必是二位師兄的不是。"華清風一聽,勃然大怒說:"你是我師弟,你不說給我報仇,反倒說我不好。我非得跟濟公一死相拚,找他報仇不可。"尚清雲說:"二位師兄,找濟顛,我也不管。不找,我也不管。我給二位師兄留兩身衣裳就是了。"說著話,打開包裹,留了兩身衣服,立刻告辭。尚青雲挑起扁擔往前就走。信口說道:
紅塵白浪兩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
到處隨緣延歲月,終身安分度時光。
體將自己心田昧,莫把他人過失楊。
謹慎應酬無懊悔,耐煩作事好商量。
從來硬努弦先斷,未見鋼刀身已傷。
惹事盡從閑口舌,招殃多為熱心腸。
是非不必爭你我,彼此何須論短長。
吃些虧處原無害,讓幾分時屯不妨。
春日才逢楊柳綠,秋風又見菊花黃。
榮華總是三更夢,富貴還同九月霜。
人為貪財身先死,蠶國奪食今早亡。
一副養生平胃散,三分順氣太和湯。
休鬥勝來莫逞強,百年溷事戲文場。
離合悲歡朝朝樂,好醜媸妍日日忙。
行客戲房花鼓懈,不知何處是家鄉。尚清雲唱著山歌,竟自去了。他唱這段歌,所為勸解華清風二人。焉知道他二人惡習不改,癡迷不悟,當時穿上衣衫,駕起趁腳風,要到梅花山梅花嶺找梅花真人靈猿化,跟濟公為仇。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一回施佛法智捉蓬頭鬼 仗妖術煉劍害婦人
話說華清風、孟清元見尚清雲走後,兩個人把衣裳穿好,立刻駕起趁腳風,夠奔梅花山而來。來到洞外一看,有兩個童子在那裏把守洞門。華清風說:"童子,祖師可在洞內?"童子說:"現在洞內。"華清風二人立刻往裏走。一瞧裏麵有一雲床,梅花真人靈猿化在上麵打坐。頭戴鵝黃道冠,赤紅臉,一部白髯。華清風、孟清元跪倒行禮。說:"祖師爺在上,弟子華清風、孟清元給祖師爺叩頭。"梅花真人一翻二目,口念:"無量佛,你兩個人來此何幹?"華清風說:"我二人來求祖師大發慈悲,替三清教報仇。世上出了一個濟顛和尚,興三寶,滅三清。他跟我二人為仇,無故把徒弟張妙興燒死,又把我徒弟薑天瑞逼死,把我二人用火燒的這個樣子。他說咱們三清教裏沒人,都是技毛帶角脊,背朝天,橫骨叉心,不是四造所生,要滅三清教。實在可惡已極。求祖師爺大發慈悲,一來替我二人報仇,二則把濟顛除了,也給三清教轉轉臉。"靈猿化一聽說:"你兩個孽障,必是前來搬弄是非,無故濟顛焉能跟你等做對?必是你二人招惹了濟顛。"華清風說:"祖師爺,你老人家倒不信,實是濟額和尚無故欺辱三清教的人。"靈猿化說:"既然如此,你兩個人下山,見了濟顛,你們跟他說,不用跟我們做對。叫他來見我,我將他結果了性命。我不能下山去找他去。"華清風說:"就是。師弟你我去找濟額去。"說著話,二人出來。剛出一洞門,隻見濟公彳亍彳亍,腳步倉皇,直奔梅花洞而來。和尚說:"我來找你們的老道來了,叫他出來我瞧瞧。"華清風一見,趕緊就喊:"祖師爺快出來,濟顛來了!"靈猿化立刻由洞裏出來。抬頭一看,見和尚頭上並無金光白氣,襤褸不堪,原來是一乞丐。老道說:"濟顛僧,我且問你,你為何燒死張妙興,逼死薑天瑞,跟華清風二人為仇?"和尚說:"你也不必說,皆因他等行凶作惡,早就該剮之有餘。你怎麼樣的老道,要跟我老人家怎麼樣?"靈猿化說:"看你有多大能為。"立時老道一撒肚子,一張嘴,噴出一道黃光。和尚哎呀一聲,翻身栽倒,當時氣絕身亡。靈猿化一瞧,歎了一聲說:"華清風,你二人無故撥弄是非,他乃是凡夫俗子,叫我作這個孽。一來不要緊,萬鬆山紫霞真人李涵陵,九鬆山靈空長老長眉羅漢來查山,必不答應我。"老道頗為後悔。原來這個老道不是人,乃是猿猴。在山中修煉多年,化去橫骨,口吐人言。李涵陵同靈空長老,是十年一查山,他必要預備鮮桃美酒,給李涵陵、靈空任者喝。他是一片恭敬之心,後來他要認李涵陵為師,李涵陵說:"不行,我們老道修行都是人,焉能收你猿猴?"他苦苦哀求。李涵陵無法,說:"我賜你一姓,姓靈罷。"靈空長老說:"我賜你一個名字,叫猿化。"故此他才叫靈猿化。平時他永不下山,在山中采草配成丹藥,出去普救四方。倒是正務參修,打算要成其正果,也踉李涵陵煉了些能為。今天把濟公噴倒,自己倒也懊悔起來,怕將來李涵陵不答應。華清風見和尚躺下,他樂了,說:"祖師爺把寶劍給我,我殺他。"孟清元說:"我殺他。"靈猿化說:"不能叫你等殺他,我這就作了孽了。我將他置倒,非我給他丹藥吃,不能起來。一天不給他藥吃躺一天,兩天不給他藥吃躺兩天,永不給他藥吃,他就得在這裏躺死。"這句話還未說完,和尚一翻身爬起來了,靈猿化大吃一驚,說:"和尚,我沒給你藥吃,你怎麼起來了?"和尚說;"我再躺下,等你給我藥吃。我倒有心給你做個臉,等你給我藥吃再起來,無奈地下太涼。你也不認得我和尚是誰,我給你瞧瞧。"說著話,和尚用手一摸天靈蓋,口念:"奄,敕令赫。"靈猿化再一瞧,和尚身高丈六,頭如巴鬥,麵如蟹殼,身穿直綴,赤著兩條腿,光著兩隻腳,穿的草鞋,是一位活知覺羅漢。嚇得猿化跑進洞去,將洞門一閉,不敢出來。和尚也不去趕他。那華清風、華清元嚇的掉頭就跑。和尚也不追他。一直往東夠奔惡虎山。和尚來到玉皇廟內,蓬頭鬼惲芳正在盼想無形太歲馬金川、九朵梅花孫伯虎殺官盜印,還不回來。眾人到馬家湖去,殺馬俊的滿門家眷,也不見回來。天光不早了,自己正在著急之際,和尚由外進來說:"合字。"渾芳一瞧,是個窮和尚,不認識。揮芳說:"什麼叫合字?"和尚說:"我也是線上的人。"渾芳說:"我不懂。"和尚說;"你這可不對。你不認得我了?你兄弟白蓮秀士惲飛,撒綠林帖,傳綠林箭,請我們來的。那一天劫牢反獄,有我由常山縣把你救出來,我還背了你二裏多路,你怎麼忘了?"惲芳一聽,說:"我可實在眼鈍。那天黑夜景況,人也太多,我實沒瞧出來。你叫什麼呀。"和尚說;"我叫要命鬼呀。"惲芳說;"你是要命鬼,你是哪路的?"和尚說:"我是東路的。"惲芳說:"我怎麼沒聽見說過,你們頭兒是誰?"和尚說:"我們頭兒是閻王爺。"渾芳說:"我也不認得。"和尚說:"你不認得,我領你去見見。昨日晚上,無形太歲馬金川,把印也盜了。九朵梅花孫怕虎,把知縣也殺了。我們大眾到馬家湖把馬俊全家老幼都殺了。大眾都得了金銀細軟,大眾商量著要回西川。你兄弟白蓮秀土惲飛想起來說,廟裏還有我們大爺等著我們,誰去背他來?大家都不願意來。你兄弟就叫我說,要命鬼,你去到惡虎山玉皇廟內,把我哥哥背來,咱們一同回西川。故此我這才來。他們大眾都在半路等著呢,你快跟我走罷。"揮芳信以為真,就說:"要命鬼,你背的動我麼?"和尚說:"背的動。你別瞧著我身材矮小,我有氣力。"立刻和尚背起揮芳,下了惡虎山,一直夠奔常山縣。惲芳說:"要命鬼,你往哪裏走?那是常山縣。要碰見官兵,你我二人就沒命了。"和尚說:"不是,你錯認了。"說著話,來到常山縣衙門口。惲芳說:"要命鬼,你怎麼背我上常山縣衙門哪?"和尚說:"不背你上衙門上哪裏去,你舍了命罷。"惲芳一聽說:"好,你是我的要命鬼呀!"和尚說:"對了。"說著話,來到公堂。老爺正審問桃花浪子韓秀,燕尾子張七,皂托頭彭振,萬花僧徐恒。老爺見濟公來了,趕緊說:"聖僧請坐。"和尚把惲芳放下落座。周瑞說:"聖僧方才同那老道士上哪裏去了?"和尚就把方才之事述說一遍。老爺這才說;"渾芳你也有今日。你們劫牢反獄,共多少人?"揮若說:"老爺要問,我也不知道。劫牢反獄,也不是我要他們劫的。"老爺又問韓秀眾人,到馬家湖去明火執仗共多少人?韓秀眾人俱皆招認。老爺吩咐將他等全行針鐐收牢。一麵給濟公道謝行禮。這時,隻見由外麵進來一個老道,兩眼發直,直奔公堂。周瑞一瞧說:"回老爺,這個老道,方才劫差殺楊誌就是他。"老爺吩咐:"把他鎖上帶過來。"老爺一拍驚堂木說:"你這道人叫什麼?"孟清元此時明白過來,即然到了公堂。方才由梅花山逃走,心中~迷,也不知怎麼來到衙門。老道一齊俱皆招認。老爺也吩咐一並入獄。柴頭過來說:"聖僧,臨安太守行禮求你,秦相作揖打恭求你,你老人家帶我們出來拿華雲龍。今天也拿,明天也拿。龍遊縣那個樣的為難案,你伸手就辦。這常山縣這麼大事也辦了,倒是華雲龍還拿不著。"和尚說;"你二人不必著急,跟我走,去拿去。要拿不著,你二人就拿我,好不好?"柴頭說:"拿你做什麼?"和尚立刻告辭。知縣說:"聖僧,住幾天再走。"和尚說:"不用。省得他二人著急。我帶他們拿華雲龍去。"這才帶領二位班頭,出了常山縣。往前正走。剛走到山裏,隻見眼前樹林子中,楊明、雷鳴、陳亮在地上躺著。華清風正要拿寶劍殺這王個人,和尚趕到。不知何故。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二回楊雷陳仗義殺妖道 十裏莊雷擊華清風
話說濟公帶領二位班頭,正走到山內。隻見華清風手舉寶劍,要殺楊明、雷鳴、陳亮。書中交代,華清風由梅花山逃走,自己一想,非要把濟公殺了不可。他打算要煉子母陰魂劍,能斬羅漢的金光。要揀子母陰魂劍,須得把懷男胎的婦人開膛取子母血,抹在寶劍上,用符咒一催,就可以煉成了。華清風自己想罷,一施展妖術,弄了點銀子。買了個藥箱,買了些丸散膏丹,打算到各鄉村莊裏以治病為名,好找杯男胎的婦人。華清風拿著藥箱,走在一座村莊。隻見有兩個老太太在那裏說話。這位說:"劉大娘,吃了飯了。"這位說:"吃了。陳大姑,你吃了。"這位說:"吃了。"兩位老太太,一位姓劉,一位姓陳。這位劉太太說:"大姑你瞧,方才過去的,那不是王二的媳婦麼?"陳老太太說:"是呀。"劉老太太說:"不是王二他們兩口子不和美呀,怎麼他媳婦又給他送飯去?"陳老太太說:"劉大娘你不知道,現在王二的媳婦有了身孕,快生養了,王二也喜歡了。他自己種兩項稻田,他媳婦給送飯去。現在和美了。"華清風一聽,那婦人懷著孕,趕緊往前走。追到村頭一瞧,那婦人果然懷的是男路。書中交代,怎麼瞧的出來是男是女呢?俗語,世上無難事,隻怕用心人。要是懷胎的婦人印堂發亮,走路先邁左腳,必是男胎。要是印堂發暗,走路先邁右腳,必是女服。華清風看明白了,趕過去一打稽首,口念;"無量佛。這位大娘子,我看你臉上氣色發暗,主於家宅夫婦不和。"娘子們最信服這個,立刻站住說:"道爺你會相麵麼?真瞧的對,可不是我們夫婦不和麼。道爺你瞧,有什麼破解沒有?你要能給破解好了,我必謝你。"華清風說:"你把你的生日八字告訴我,我給你破解。"這婦人說:"我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時生人。"華清風聽得明白,照定婦人頭頂,就是一掌,婦人就迷糊了。老道一架婦人的胳膊,帶著就走。村莊裏有人瞧見說:"可了不得,老道不是好人,要把王二的妻子拐去了。咱們趕緊聚人把老道拿住,活埋了。"一聚人,老道駕著趁腳風,早不見了。華清風來到山內找了一棵樹,把這婦人縛上,由兜囊把應用的東西拿出來。剛要煉劍,把婦人開膛。隻見由那邊來了三個人。正是威鎮八方楊明同雷鳴、陳亮。這三個人在馬俊家見事情已完,楊明說:"我該回家了,恐老娘不放心。我出來為找張榮,張榮已死在古天山,我該回去了。"雷鳴、陳亮說:"大哥咱們一同走。"馬俊給三個人道謝。拿出幾十兩銀子,給三個人做盤川。三個人也不好收,回送了銀子,告辭出了馬家湖。馬俊送到外麵說:"你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年相見,後會有期。"彼此拱手而別。這三個人正往前走,隻見老道要謀害婦人。雷鳴是俠肝義膽,口快心直的人。立刻一聲喊道:"好雜毛老道,你在這裏要害人,待我拿你。"華清風一看說:"好雷鳴,前者饒你不死,今又來多管閑事。這可是放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要找尋。待山人來結果你的性命。"雷鳴剛一擺刀剁,老道用手一指,竟把雷鳴定住。陳亮見老道要殺雷鳴,自己急了,說:"好華清風,我這條命不要了,跟你一死相拚。"擺刀就砍。老道一閃身,用手一指點,也把陳亮定住。楊明一想:"罷了,今天當我三人死在老道之手。"立刻過去一動手,老道又把楊明定住。老道哈哈一笑,剛要動手殺人,就聽濟公一聲叫嚷:"好東西,雜毛老道,你敢要殺我徒弟。"華清風一瞧,嚇的魂也沒有了,立刻駕起趁腳風,竟自逃走。和尚不再追他,過來救了楊明三人,叫把那婦人放下來。和尚用手一指點,那婦人也明白過來。大眾複反出了山口。隻見來了許多的鄉人,來追老道。和尚說:"老道已被我們打跑了,你們把這婦人送回去罷。"眾鄉人把婦人帶了走。和尚說:"楊明你回家罷。"楊明立刻辭告,竟自去了。和尚說:"雷鳴、陳亮跟我來。"二人點頭,跟著和尚,來到十裏莊。這裏有一座茶館,搭著天棚茶座。和尚說:"咱們進去歇息歇息。"眾人點頭。和尚進了茶館,不在天棚底下坐,二直來到屋內落座。陳亮說:"師父你看天氣甚熱,怎麼不在外頭涼快,在屋裏有多熱。"和尚說:"你瞧外頭人多,少時都得進來,屋裏就坐不下了。"陳亮說:"怎麼?"和尚說:"你瞧著。"說完了話,和尚來到後院,恭恭敬敬朝西北磕了三個頭。陳亮心裏說:"我自從認濟公為師,也未見他磕過頭。他在廟裏也水沒燒過香,拜過佛。這是怎麼了?"隻見和尚磕完了頭進來。夥計拿了一壺茶過來,剛吃了兩三碗,見雲生西北,展眼之際,暴雨下起來了。外麵吃茶的人,全跑進屋子裏來避雨。隻見狂風暴雨,霹靂雷電,閃一個電,跟著一個雷,電光圍著屋子不住。內中就有人說:"咱們這裏頭人誰有虧心事,可趁早說,莫連累了別人!"和尚也自言自語說:"這個年頭,真是現世現報,還不劈他,等什麼!"旁有一個人嚇的顏色更改,趕緊過來給和尚磕頭說:"聖僧,你老人家給求求罷,原來我父親有了瘋癲,我那天吃醉了,是打了我父親兩個嘴巴。聖僧給我求求,我從此改過自新。"和尚說:"你準改了,我給你求求,不定行不行。"說著話,和尚一抬頭,仿佛望空說話:"我給你求,要不改還要劈你。"這人說:"改。"和尚說:"不但要劈一個人,還有一個人,謀奪家產的,他把他兄弟攆出去。祖上的遺產,他一個人占住,心地不公,也要劈他。"旁有一人,聽了這句話,也過來給和尚磕頭說:"聖僧你老人家給我求求罷。我倒不是霸占家產。隻因有一個兄弟是傻子,我把他攆出去。隻要聖借給我求求,我把兄弟找回來。"和尚說:"我給你求著,可說不定雷公爺答應不答應。"說著話,和尚望空禱告了半天。和尚說:"我給你求明白了,給你三天限,你要不把你兄弟找回去,還是要劈你。"這人說:"我準把兄弟找回來。"和尚說:"隨你罷。"大眾一聽,真是報應循環,了不得。紛紛議論。陳亮說:"師父,像華清風這樣為非作惡,怎麼這上天就不報應他麼?"和尚說:"少時,他就現事現報,叫你瞧瞧。"正說著話,隻見由遠遠來一老道,大概要到茶館來避雨的樣子。正走到茶館門口,瞧見一道電光,照在老道臉上,跟著一道火光,山崩地裂一聲響,老道麵朝北跪,竟被雷擊了。大眾一亂說:"劈了老道了!"一個霹靂,雨過天晴。露出一輪紅日,將要西沉。陳亮出來一瞧,認識是華清風,被雷打了,雨也住了。和尚說:"雷鳴、陳亮,我這裏有一封信,一塊藥。你兩個人順著常山縣大道,夠奔曲州府。離曲州府五裏地,在五裏碑東村口外有座廟,廟門口躺著一條大漢。你把我這藥給他吃了,把這信給他,叫他照我書信行事。你兩個人在道路上可別多管閑事。要一管閑事,可就有大禍。"陳亮說:"咱們在哪見呀?"和尚說:"大概曲州府見,你們到了曲州府,瞧見什麼事,瞧在眼裏,記在心裏,可別伸手管是管非。要伸手管,可就找不自在。"雷鳴、陳亮聽和尚說話半吞半吐,也測不透。兩個人拿著書信,別了濟公,順大路行走。來到常山縣北門外,天色已晚。陳亮說:"咱們住店罷。"雷鳴說:"好。"立刻見眼前有一座德源店。二人進去,住的是北上房三間。喝吃完畢,陳亮睡了。覺天氣太熱,雷鳴出來到院中乘涼。店中都睡了,院裏還沒涼風。雷鳴一想,高處必有風,立刻躥上房去,果然涼快。雷鳴正打算要在房上躺躺,忽聽有人叫喊:"殺人了!殺人了!"雷鳴一想,必是路劫。立刻帶了刀,躥房超脊,順著聲音找去。找到一所院落,是四合房。見北上房東裏間有燈光,在屋中喊叫:"殺人了!"雷鳴躥下去,濕破紙窗一瞧,氣的須發皆豎。伸手拉刀,要多管閑事。焉想到惹出一場橫禍非災。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三回雷鳴夜探孫家堡 陳亮細問婦人供
話說雷鳴趴窗戶一看,隻見屋裏是順北牆的一張床,靠東牆是衣箱立櫃,地下有八仙桌、椅子、梳頭桌,屋中很是齊整。床上躺著一個婦人,有二十多歲,臉上未擦脂粉,穿著藍布褂褲,窄小官鞋,長得倒是蛾眉杏眼,俊俏無比。地下站定一個二十多歲男子,頭挽牛心發髻,赤著背,穿著單坎肩月白中衣。長得一瞼橫肉,凶眉惡眼。左手按著婦人的華蓋穴,右手拿著一把鋼刀,口中說:"你就是給我說實話。不說實話,我把你殺了,那便宜你,我一刀一刀把你剮了。"就聽那婦人直嚷說:"好二虎,你要欺負我。我這是燒紙引了鬼。我跟你有何冤何仇,你敢來持刀威嚇。"雷鳴一聽,氣往上衝,有心要進去。自己一想:"我別粗鹵。老三常說我,要眼尖。我去跟他商量商量,可管則管,不可管別管。"想罷,擰身上房,仍障到店內,來到屋中,一推陳亮。雷鳴說:"老三醒來。"陳亮說;"二哥叫我什麼事?"雷鳴說:"我瞧見一件新鮮事。因為天熱,我在院中乘涼。院中甚熱,我就上房去,可以得風。我剛要躺躺,就聽有人叫喊:殺人了,殺人哪!我隻打算是路劫,順著聲音找去,找到一所院落。見一個男子拿著刀,按著一個婦人,直叫婦人說。我也不知什麼事,我有心進去,怕你說我粗莽。我跟你商量商量,是管好,不管好?"陳亮一聽,說:"二哥。你這就不對。無故上房,叫店裏人看見,這算什麼事?再說這件事,要不知道,眼不見,心不煩。既知道要不管,心裏便不痛快。你我去瞧瞧罷。"說著話,兩個人穿好衣服,一同出來,仍不去驚動店家,擰身上房,躥房越脊,來到這院中。一聽,屋裏還喊救人,二人下去。陳亮趴窗戶一看,就聽有人說;"好二虎,你要欺負死我。我這是燒紙引鬼,你還不撒開我。快救人哪!"那男子說:"你嚷。我就殺了你。"拿刀背照定婦人臉上就砍,一連幾下,砍的婦人臉上都血暈了。婦人放聲大哭,還嚷救人。陳亮一瞧,不由怒從心上起,氣向膽邊生。當時說;"二哥跟我來。"二人來到外間屋門一瞧,門開著。二人邁步進去,一鍁裏間簾子,陳亮說:"朋友請了。為什麼半夜三更拿刀動仗?"這男於一回頭,嚇了一跳。見陳亮是俊品人物,見雷鳴是紅胡子藍靛瞼,相貌凶惡。男子立刻把刀放下說:"二位貴姓?"陳亮說:"姓陳。"雷鳴說:"姓雷。"這男子一聽說話,俱都是聲音洪亮。陳亮說:"我二人原是鎮江府人,以保鏢為業。由此路去,今天住在德源店。在院中納涼,聽見叫喊殺人救人。我二人隻打算是路劫。出來一聽,在院中喊叫。我二人自幼練過武藝,故此跳牆進來。朋友,為什麼這裏拿刀行凶?"這男子說:"原來是二位保嫖的達官。要問,我姓孫,叫孫二虎。我們這村莊叫孫家堡。小村莊倒有八十多家姓孫的,外姓人少。她是我嫂嫂。我兄長在日開藥店,我兄長死了三年,她守寡。你們瞧她這大肚子,我就要問問她,這大肚子是哪裏來的。因為這個,她嚷喊起來,驚動了二位達官。"陳亮一聽,人家是家務事,這怎麼管。陳亮說:"我有兩句話奉勸。天子至大,猶不能保其宗族,何況你我平民百姓?尊駕不必這樣。依我勸,算了罷。"孫二虎一聽說:"好。既是你不叫管,我走了。你二位在這裏罷。"雷鳴一聽,這小子說的不像人話。雷鳴說:"你別走,為什麼你走,我們在這裏?這不像話!"孫二虎看這兩人的樣子,他也不敢惹。趕緊說:"你我一同走。"雷鳴、陳亮正要往外走,那婦人說:"二位恩公別走。方才他說的話一字也不對。"陳亮一聽詫異,說:"怎麼不對?"這婦人說:"小婦人的丈夫,可是姓孫。在世開藥鋪生理,今年已故世三載。我娘家姓康,我過門時就不認的他。後來才聽見說,就是這麼一個當家的兄弟,已然出了五眼①。平素我丈夫在日,他也不常來,隻因我燒紙引鬼。我那一日在門前買線,瞧見他,十月的天氣,尚未穿棉衣。我就說,孫二虎,你怎麼連衣袋都沒了?他說,嫂嫂,我肩不能挑擔,手不能提籃,分文的進項沒有,哪裏能置衣裳?我見他說的好苦,我是一分惻隱之心,把他叫進來。有我丈夫留下的舊衣裳,給了他一包袱,還給他兩吊錢。我說叫他做個小本營生。焉想到他後來沒錢,就來找我借錢。我也時常周濟他。焉想到慈心惹禍,善門難開。一次是人情,兩次是例,後來習以為常。他就來勸我改嫁,我把他罵出。今天我的仆婦告了假,他無故拿刀來欺負我。問我肚子大,是哪裏來的。我對二位大思公說,我的肚子大,實在是病,他竟敢胡說。他又不是我親族兄弟,今天我家裏沒人,隻有一個傻子丫頭。我這裏嚷,她都不來管。講麵聽得有人答話說:"大奶奶,你叫我怎麼管?"說著話進來。陳亮一看,是個醜丫頭,一腦袋黃頭發,一臉的麻子。兩道短眉毛,一雙三角眼,蒜頭鼻子,雷公嘴,一嘴黃板牙,其髒無比。陳亮說:"孫二兄,你自己各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你我一同走罷。"孫二虎說:五服:舊時的喪服製度,以親疏為差等。此處說孫二虎與這個女人的親戚關係較遠,不是至親。書香門第注走。"立刻三個人出來,丫頭關門。三個人走到德源店門首,陳亮說:"孫二兄,你進來坐坐。"孫二虎說:"你們二位在這店住,我走了。勞駕,改日道謝。"陳亮說:"不必道謝,你回房罷。"孫二虎說:"我還要進城。"陳亮說:"半夜怎麼進城?"孫二虎說:"城牆有塌了的地方,可以能走。"說著話竟自去了。雷鳴、陳亮二人,仍不叫門,躥到裏麵,到了屋中。陳亮說:"這件事總救了一個人。明天你我可得早走,恐怕有後患。"雷鳴說:"沒事。睡罷。"二人安歇。次日起來,陳亮說:"夥計,我們上曲州府,這是大道不是?"夥計說:"是。"陳亮說:"你趕緊快給我們要酒菜,吃完了,我們還要趕路。"夥計答應。立刻要了酒菜。雷鳴、陳亮吃喝完畢,算還店帳。剛要走,外麵來了兩個頭兒,帶著八個夥計,是常山縣的官人。來到櫃房說:"辛苦。你們這店裏,住著姓雷的姓陳的,在哪屋裏?"掌櫃的說:"在北上房。"官人說:"你們言語一聲。"掌櫃的說:"雷爺、陳爺,有人找。"雷鳴、陳亮出來,說:"誰找?"官人說:"你們二位姓雷姓陳呀?"陳亮說:"是。"官人說;"你們二位,這場官司打了罷。"陳亮說:"誰把我們告下來?"官人說:"你也不用問,現在老爺有簽票,叫我們來傳你。有什麼話,衙門說去罷。"掌櫃的過來說:"眾位頭爺什麼事,跟我說說,都有我呢。這二位現住在我店裏,他們有什麼事,如同我的事。眾位頭兒先別帶走。"官人說:"那可不行。現在老爺有簽票,我們不能做主意。先叫他們二位去過一堂,該了的事,必歸你了,你候信罷。雷爺、陳爺跟我們走果。"雷鳴、陳亮也不知什麼事。這兩個人,本是英雄,豈肯畏刀避刑,怕死貪生。勿論什麼事,也不能難買難賣。陳亮說:"掌櫃的,你倒不必擔心。我二人又不是殺人的凶犯,滾了馬的強盜,各處有案。這個連我二人也不知哪兒的事,必是旁人邪火。你隻管放心,無論天大的事也不能連累你店家。"掌櫃的說:"我倒不是怕連累。能管的了,焉能袖手旁觀。既是二位要去,眾位頭兒多照應罷。"宜人說:"是了。"雷鳴、陳亮立刻跟著來到衙門。偏巧小寶壇周瑞、赤麵虎羅鑣告了假設在衙門裏。官人將雷鳴、陳亮帶到,往裏一回稟,老爺立刻升堂。這兩個上去,給老爺行禮。老爺勃然大怒,說出一席話,把雷鳴、陳亮氣得顏色改變。不知這場官司所因何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