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回孫二虎喊冤告雷陳 常山縣義土鬧公堂
話說雷鳴、陳亮來到公堂,二人給老爺行禮,老爺說:"你兩個人姓什麼?哪。個姓陳?"二人各自通名。知縣說:"雷鳴、陳亮,你兩個人跟孫康氏通奸有染,來往有多少日子?現在有孫二虎,把你二人告下來。"雷鳴、陳亮一聽,氣得麵色更改。書中交代:孫二虎由夜間分手,這小子連夜進城。有人串唆他,用茶碗自己把腦袋拍了,天亮到常山縣喊冤,說雷鳴、陳亮眼他嫂子通奸被他撞見。雷鳴、陳亮持刀行凶,拿茶碗把他腦袋砍了,現有傷痕。他在衙門一喊冤,故此老爺出簽票,把雷鳴、陳亮傳來。老爺一問跟孫康氏通奸有多少日子,陳亮說:"回老爺。小人我是鎮江府人,雷鳴是我拜兄。我二人初次來到常山縣,昨天才到德源店。隻因晚上天熱,在院中納涼。聽見有人喊嚷殺了人,救人哪!我二人原在鏢行生理,自幼練過飛簷走壁。隻當是有路劫,順著聲音找去。聲由一所院落出來,我二人印進院中,看,是一個男子拿著刀要砍婦人。我二人進去一勸解,方知是孫二虎要謀害他嫂嫂。我等平日並不認識他,把孫二虎勸了出來。不想他記恨在心。他說我二人同孫康氏有好,老爺想情,我二人昨天才住到德源店。老爺不信,傳店家間再說。我等與孫康氏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並不認識。老爺可把孫康氏傳來訊問。再說我們是外鄉人,離此地千八百裏,昨天才來,怎麼能跟孫康氏通好。要在這裏住過十天半月,就算有了別情。"正說著話,老爺早派人把孫康氏傳到。原來今天早晨,孫康氏正在啼哭,仆婦回來一問緣由,仆婦說:"大奶奶別哭了,何必跟孫二虎一般見識,他乃無知的人。"正在勸解,外麵打門,仆婦出來一看,是兩個官媒、兩個官人。仆婦問:"找誰?"官媒說:"孫二虎把孫康氏告下了,老爺叫傳孫康氏去過堂。"孫康氏一聽說:"好,孫二虎他把我告下來了,我正要想告他去。"當時雇了一乘小轎,帶了一個仆婦,來到衙門下了轎,仆婦攙著上堂。知縣一看,見孫康氏臉上青黃,就知道她必是男人久不在家,或者是寡婦。做官的講究聆音察理,鑒貌辨色。孫康氏在堂上一跪。老爺問官媒:舊時官衙中的女役,承辦女犯發堂擇配及看管解押諸役。書香門第注道:"你姓什麼?"孫康氏說:"小婦人姓孫,娘家姓康,我丈夫放世三年,小婦人居寡。"老爺說:"現在孫二虎把你告下來,說你私通雷鳴、陳亮,你被他撞見。要說實話。"孫康氏說:"我並不認得姓雷姓陳的。孫二虎他是一個出五眼的本家,也是我燒紙引鬼。"就把已往從前之事,如此如此一說。老爺吩咐,暫把孫二虎、雷鳴、陳亮帶下去。老爺說:"現在沒有外人,這都是我的公差。你這肚子,是怎麼一段情節,你要說實話。本縣我要存一分功德,我必定要救你,你到底是服還是病?"孫康氏說:"回稟老爺,小婦人實在是病。"老爺吩咐立刻把官醫找來。當時手下的官人立把官醫找來。老爺吩咐當堂給孫康氏看脈。看看是胎是病。這個官醫,本是個二五眼的先生。當時一瞧脈,他回稟老爺:"吾看她是個喜脈。"孫康氏一聽,照定官醫"呸"陣了一口,說:"你滿口胡說。我丈夫已然死了三年,我居帽守寡,哪裏來的胎?你滿嘴放屁!"官醫一聽,說:"混帳,我說你是胎,必定是胎。"老爺說:"孫康氏,我且問你,你跟孫二虎在家辯嘴,為何雷鳴、陳亮來給你們勸架呢?"孫康氏說:"小婦人我也並不認識姓雷姓陳的。皆因孫二虎要殺我,我叫喊救人,姓雷的姓陳的來了。我並不認識。"老爺吩咐把雷鳴、陳亮帶上來。這兩個人上來,老爺說。"雷鳴、陳亮,你二人為何無故半夜三更跳在人家院中去多管閑事?"雷鳴說:"我二人是為好,見死焉有不救之理?"孫康氏說:"可恨。"老爺說:"你很什麼?"孫康氏說:"可恨這裏沒有刀。要有刀,我開開膛,叫老爺瞧瞧是胎是病。"雷鳴一聽說,"那一婦人,你真有這個膽量開膛,我這裏有刀給你開開膛。要是病,必有人給你來報仇。要是胎,那可是你自己明白跟誰通奸的。"說著話,伸手把刀拉出來,往地下一捺。孫康氏就要拈刀。幸旁邊官人手急眼快,把刀搶過去。老爺一見,勃然大怒,立刻把驚堂木一拍說:"好雷鳴,你真是膽大妄為,竟敢目無官長,咆哮公堂。在本縣公案之前,竟敢亮刀行凶。來人,給我打。"說著話,老爺一抽簽。方把簽抽出來,隻見簽上掛著一個紙包。老爺打開一看,勃然變色,嗬了一聲。立刻點頭發笑說:"雷鳴,老爺看你倒是一個直人,極其爽快。來人,快擺一桌酒,本縣賞給你二人去吃,少時本縣定要替你二人作主。"雷鳴、陳亮謝過老爺,立時下堂,來到配房。有人伺侯,把酒席擺上。陳亮說:"二哥,你瞧,了不得,老爺賞你我這席酒,必定有緣故,大概必是穩計。要拿你我,怕當時拿不了。"雷鳴說:"我全不懂,吃飽了再說。"書中交代:陳亮真猜到了。老爺抽出簽來看上麵字柬,寫的是:雷鳴陳亮惡賊人,廣結夭下眾綠林。前者劫牢反過獄,原為惲芳係至親。老爺看了這個字柬,心中暗想:"好怪,這字柬是哪裏來的?"當時要拿雷鳴、陳亮,看看手下官兵,沒有一個有能為的。故此以怒變喜,賞二人一桌酒席,用穩軍計穩住,暗派官人看著兩個人。一麵趕緊遣人去把小玄壇周瑞、赤麵虎羅鑣找來,可以拿雷鳴、陳亮。老爺越想這四句話來的怪異。又一看雷鳴這口刀,跟馬家湖明火執仗賊人拿的刀一樣,更覺生疑。知縣一想:"把蓬頭鬼惲芳提出,叫他認識。他要不認得雷鳴、陳亮,這其中必有緣故。他是認得,必是雷鳴、陳亮跟他等是一黨。前者劫牢反獄必有他二人。"其實這件事要真把惲芳提出來,惲芳銀玉山縣的有仇,他必說認識。賊咬一口,入骨三分。雷鳴、陳亮跳在黃河也洗不清。凡事該因。老爺正要標監牌,就聽外麵叫喊:"明天大老爺,晴天大老爺,我冤枉,冤苦了我了!"老爺正要問外麵什麼事喧嘩,隻見濟公外麵走進來,拉著一位文生,直奔公堂。書中交代:濟公由哪裏來呢?和尚由十裏莊打發雷鳴、陳亮走後,帶領柴、杜二位班頭正往前走,隻見眼前來了一乘小轎,走的至急。和尚一瞧,說:"哎呀,阿彌陀佛,你說這個事,焉能不管。"說著話,和尚帶著二位班頭,跟著小轎,進了一座村莊。隻見路北大門、小轎抬進去。和尚說:"老柴、老杜,你們兩個人在外麵等等。"和尚來到大門裏說:一辛苦,辛苦。"由房門出來一位管家,說;"大師父,你要化緣別處去罷。你來的不巧,你要頭三天來,我們員外還施舍呢。此時我們員外心裏頓著呢,僧道無緣,一概不施舍了。"和尚說:"你們員外為什麼事情,煩你跟我說說。"管家說:"你是出家人,跟你說也無用,你既要問,我告訴你。我們三少奶奶要臨盆,現在三天沒生養下來,請了多少收生姿都不行。有說保孩子不保大人的,有說保大人不保孩子的。方才剛用轎子把劉媽媽接來。我員外煩的了不得。"和尚說:"不要緊,你回稟你們員外,就說我和尚專會催生。"管家說:"和尚你找打了!誰家叫和尚進產房催生。"和尚說:"你不明白,我有催生的靈藥,吃下去立刻生下。"管家說:"這就是了。我給你回稟一聲。"立刻管家進去,一回稟,老員外正在病急亂投醫,趕緊吩咐把和尚請進來。管家出去說:"我們員外有請。"和尚跟著來到書房。老員外一瞧,是個窮和尚,立時讓坐,說:"聖僧,可能給催生的藥。"和尚點了點頭,羅漢爺施佛法要搭救第一的善人。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五回論是非砸毀空心秤 講因果善度趙德芳
話說濟公來到書房。老員外說:"大師父寶刹在哪裏?"和尚說:"西湖靈隱寺。上一字道,下一字濟,訛言傳說濟顛借,就是我。老員外怎麼稱呼?"老員外說:"我姓趙,名叫德芳。方才聽家人說,聖伯有妙藥,能治但生即下。聖僧要能給催生下來,我必當重謝。"和尚說:"我這裏有一塊藥,你拿進去,用陰陽水化開,給產婦吃下去,包管立見功效。"趙德芳把藥交給家人拿進去,告訴明白,這裏陪著和尚說話。少時,仆婦出來說:"老員外大喜,藥吃下去,立刻生產,你得了孫子。"趙德芳一聽甚為喜悅,說:"聖僧真是神仙也。"立刻吩咐擺酒。和尚說:"我外麵還帶著兩個跟班的,在門口站著。"老員外一聽,趕緊叫家人把柴、杜二位班頭讓到裏麵。家人把酒擺上、眾人入座吃酒。趙德芳說:"我有一事不明,要在聖借跟前請教。"和尚說:"什麼事?"趙德芳說:"我實不瞞聖僧,當初我是指身為業,要人出身。瞞心昧己,白手成家,我掙了個家業。去年我六十壽做生日,我有三個兒女、三房兒媳婦,我就把我兒叫到跟前。我說,兒呀,老夫成立。家業,就是一根空心種,買人家的,能買十二兩算一斤,賣給人家十四兩算一斤,秤杆裏麵有水銀。前者我買了幾千斤棉花,有一斤多得四兩,那賣棉花的客人賠了本錢,加氣傷寒死了,我就心中抱愧。現在我兒女滿堂,從此不做虧心事了。當時把這秤杆砸了,我打算改惡向善。焉想到上天無限,把秤砸了,沒有一個月,我大兒子死了,大兒媳婦改嫁他人。事情剛辦完,我二兒也死了,二兒媳也往前走了。過了沒兩個月,我三兒子也死了。我三媳婦懷有孕,尚未改嫁。聖僧你看,這不是修橋補路雙瞎眼,殺人放火子孫多,怎麼行善倒遭惡報呢?"和尚哈哈一笑說:"你不必亂想。我告訴你說,你大兒子原是當初一個賣藥材的客人,你算計他死了,他投生你大兒子,來找你要帳,你二子是給你敗家來的,你三兒子要給你闖下塌天大禍,你到年老該得餓死。皆因你改惡向善,上天有眼,把你三個敗家子收了去。你這是算第一善人,比如寡婦失節,不如老妓從良。"趙德芳一聽,如夢方醒,說:"多蒙聖僧指教。現在我得了一個孫男,可能成立否?"和尚說:"你這個孫子,將來能給你光宗耀祖,改換門庭。"趙德芳說:"這就是了,聖僧喝酒罷。"喝完了酒,天色已晚。和尚同柴、杜就住在這裏。次日天光一亮,和尚起來說:"出恭。"由趙宅來到了常山縣城內十字街。見路北裏有一座門樓,門口站著二十多人,吵吵嚷嚷。和尚說:"眾位都在這裏做什麼呢廣大眾說:"我們等瞧病的。這裏許先生是名醫,一天就瞧二十個門診,多了不瞧。來早了,才趕得上呢,我們都早來等著上號,先生還沒起來。"和尚說:"是了,我去叫他去。"說著話,邁步來到門洞裏,和尚就嚷;"瞧病的掌櫃的沒起來!"管家由門房出來說:"和尚你別胡說。瞧病的哪有掌櫃的?"和尚說:"有夥計嚴管家說;"也沒夥計,這裏有先生。"和尚說:"把先生叫出來,我要瞧病。"正說著話,先生由裏麵出來。和尚一瞧,這位先生頭戴翠藍色文生巾,身穿翠藍色文生氅,腰係絲緣,厚底竹履鞋。這位先生乃是本地的醫生,名叫許景魁。今天才起來,聽外麵喊叫瞧病的掌櫃的,故此趕出來。一瞧是個窮和尚。許景魁說;"和尚什麼事?"和尚說:"要瞧病。"許先生一想:"給他瞧瞧就完了。"這才走到門房來瞧。來到門房,和尚說:"我渾身酸懶,大腿膀硬。"許先生說:"給你診診脈。"和尚一伸大腿。許先生說:"伸過手來。"和尚說:"我隻打算著脈在腿上呢。"這才一伸手。先生說:"診手腕。"和尚說:"不診手腦袋?你診罷。"許先生診了半天,說:"和尚你沒有病呀。"和尚說:"有病。"許先生說:"我看你六脈平和,沒有病。"和尚說;"我有病。不但我有病,你也有病。你這病,非我治不行。"許先生說:"我有什麼病?"和尚說:"你一肚子陰陽鬼眩。"許先生說;"和尚你滿口胡說。"和尚說:"胡說?咱們兩個人是一場官司。"說著話,和尚一把把許先生絲緣揪住,就往外拉。大眾攔著說:"什麼事打官司?"和尚;"你們別管。"拉了就走,誰也拉不住。和尚力氣大,一直拉到常山縣。和尚就嚷:"陰天大老爺,晴天大老爺,冤苦了我。"官人正要攔阻,老爺一看是濟公,趕緊吩咐把孫康氏等帶下去。說:"聖僧請坐。"知縣也認識許景魁,他到街門看過病。知縣說:"聖僧跟許先生什麼事?"和尚說:"老爺要問,昨天我住在趙德芳家,我病了。趙員外見我病了,提說請名醫許景魁給我瞧。就是他的馬錢太貴,一出門要六吊,一到關鄉就是二十吊,一過五裏地就要二十四吊。我說:我瞧不起,我自己去罷。今天早晨,趙員外給了我五十兩銀子。我由趙家在自己走了二十裏路,才進城到許先生家裏去瞧門診。他就問我有錢沒有?我說有銀子,我把五十兩銀子掏出來放在桌上。他把銀子揣在懷裏,他說我是有銀子折受的,把銀子給他就沒病了。他叫我走。我要銀子,他不給我。因此我揪他來打官司。"知縣一聽,這也太奇了,說:"許景魁你為何瞞昧聖僧的銀子?"許景魁說:"回稟老爺,醫生也不致這樣無禮。我原本因家務纏綿,起得晚些。剛起來,聽外麵有人喊。我出來一瞧,是這個和尚。他叫我瞧病,我瞧他沒有病。他說我有病,有一肚子明服鬼服。他就說我來跟他打官司。我並沒見他的銀子。"和尚說:"你可別虧心。你在懷裏揣著呢。老爺不信,聽他解下絲絛抖抖。"老爺說:"許景魁你懷裏有銀子。"許景魁說:"沒有。"老爺說:"既沒有,你抖抖。"許景魁果然把絲絛解下,一抖,掉在地下一個紙團。許景。魁正要拈,和尚一伸手拈起來說:"老爺看。"老爺把這紙團打開一看,是個草底子,勾點塗抹,上寫是:
雷鳴陳亮惡減人,廣結天下眾綠林。前者劫牢反過獄,原為惲芳是至親。
老爺一著說:"許景魁,你這東西哪裏來的?"許景魁說:"我拈的。"老爺說:"你早晨才起來,哪裏拈的!"許景魁說:"院裏拈的。"老爺說:"怎麼這樣巧?"和尚說:"老爺把孫康氏帶上來。"立刻知縣叫人帶孫康氏。孫康氏一瞧說;"許賢弟,你來了。"許景魁說:"嫂嫂你因何在此?"老爺說:"孫康氏,你怎麼認得許先生?"孫康氏說:"回老爺,我丈夫在日開藥鋪,跟他是拜兄弟。我丈夫病著,也是他瞧的。我丈夫死,有他幫著辦理喪事。出殯之後,小婦人向他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我有事去請你,你不必到我家來,他從此就沒來。故此認識。"和尚又說:"把孫二虎帶上來。"孫二虎一上堂說:"許大叔,你來了。"老爺說:"孫二虎,他跟你哥哥是拜兄弟,你何以叫他大叔?"孫二虎說:"不錯,先前我同許先生論弟兄。隻因我常找許先生借錢,借十吊給十吊,借八千給八千,我不敢同他論兄弟,我叫大叔。"和尚說:"把他們都帶下去。"立刻都把眾人帶下去。和尚說:"單把孫二虎帶上來。"孫二虎又上來。和尚說:"孫二虎,方才許景魁可都說了,你還不說?老爺把他夾起來!"知縣一想:"這倒好,和尚替坐堂。"立刻吩咐把孫二虎一夾。孫二虎說:"老爺不必動刑。許景魁既說了,我也說。"老爺說:"你從實說來!"孫二虎這才從頭至尾述了一遍。老爺一聽,這才明白不知說出何等話來,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六回找醫生鳴冤常山縣 斷奇案烈婦遇救星
話說孫二虎聽說許景魁已然招了,他這才說;"老爺不必動刑,我招了。原本我時常去找許先生借錢。他那一天就說,孫二虎,你是財主。我說,我怎麼是財主?他說,你叔伯哥哥死了,你勸你嫂子改嫁,他家裏有三萬銀子家主。她帶一萬走,分給各族一萬,你還得一萬呢。你豈不是財主?凡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就向我嫂子一說,我嫂子罵了我一頓。從此不準我再說這話。後來許先生常問我說了未說。我一想,他媳婦死了,他必是要我嫂子,我就冤他。我說,我給你說說。他說是為我發財,他倒不打算要我嫂子。我又一說,他說怕我嫂子不願意。我說,我給你說著瞧。他就答應了。我仗著這件事,常去向他借錢。這天他說,二虎你常跟我借錢,你倒是跟你嫂子說了沒有?我說,你死了心罷,我嫂子不嫁人。他說他瞧見我嫂子門前買線肚子大,其中必有緣故。他又說,二虎,我給你一口刀,你去問你嫂子,她這肚子大是怎麼一段情節?你嫂子要說私通了人,你把她攆出去,家私豈不是你的?我一想也對。我這才拿刀到我嫂子家去,偏巧仆婦都沒在家。我正在問我嫂子,雷鳴、陳亮把我勸出來。我跟許先生一提,他說不要緊。他跟刑房杜先生相好,他叫我把腦袋拍了來喊告。他暗中給托,管保我官司打贏了,把雷鳴、陳亮治了罪。這是已往從前真情實話。"老爺叫招房先生把供寫了,立刻連孫康氏、許景魁一並帶上堂來。叫招房先生當了大眾一念供,許景魁嚇得顏色改變。老爺把驚堂木一拍說:"許景魁,你是念書的人,竟敢謀奪漏婦,調竣人家的家務,你知法犯法,你是認打認罰?"許景魁說:"認打怎麼樣?認罰怎麼樣?"老爺說:"認打我要重重的辦你。認罰我打你一百戒尺,給你留臉,罰你三千銀子,給孫康氏修貞節牌坊。"許景魁說:"醫生情願認罰。"老爺吩咐,立刻打了許景魁一百戒尺,當堂具結,派官人押著去取銀子。老爺說:"孫二虎,你這廝無故妄告,持刀行凶,欺辱寡婦,圖謀家產。來人!拉下去打四十大板。"照宋朝例,枷號一百日釋放。知縣這才說:"聖憎,你看孫康氏這肚子怎麼辦?"和尚說:"她這肚子是胎。"知縣說:"聖僧不要取笑,她是三年的寡婦,哪裏有胎?"和尚說:"老爺不信,叫她當堂分娩。此胎有些不同。"老爺說:"別在大堂分娩。"和尚給了一塊藥,派官媒帶到空房去生產。官媒帶下去,來到空房,把藥吃下去,立刻生下了一個血胎,有西瓜大小,血蛋一個。官媒拿到大堂,給老爺瞧。和尚一掩麵說;"拿下去。"知縣說:"這是什麼?"和尚說:"此是血胎,乃是氣裹血而成。婦人以經血為主,一個月不來為疾經,二個月不來為病經。三個月不來為經閉,七個月不來為幹血勞。這宗血胎,也是一個月一長。"老爺這才明白,吩咐把孫康氏送回家去。知縣又問:"聖僧,現在雷鳴、陳亮這二人又怎麼辦。方才在大堂之前,雷鳴咆哮公堂,亮刀行凶,我正要提惲芳,正值聖僧來了。"和尚說:"那一天我走時,在簽筒底下留了一張宇,老爺一看就明白了。"知縣挪開簽筒一瞧,果然有一張字束。老爺打開一看,上麵寫的是四句話:字後太爺細思尋,莫把良民當賊人。馬家湖內誅群寇,多虧徒兒楊、雷、陳。老爺一看,心中明白,說:"原來是聖僧的門徒,本縣不知。"立刻先出革條,把刑房杜芳假公濟私、貪贓受賄、捏寫假字、以害公事,把他革了。這才派人叫雷鳴、陳亮上來。老爺把刀還給雷鳴,貸給二人十兩銀子。雷明、陳亮給師父行禮。和尚說:峨叫你們兩個人去辦事,你二人要多管閑事。"陳亮說:"要不是師父前來搭救,我二人冤枉何以得伸。"和尚說。"你兩個人快走罷。"雷、陳謝過了老爺,辭別和尚,出了衙門。二人順前大路往前直走。走到日落西沉,見自前有一座村莊。東西的街道,南北有店有鋪戶。二人進了一座店,字號"三益"。夥計把兩個人讓到北上房,打過洗臉水,倒過茶來。二人要酒要菜,吃喝完畢。因日間走路勞乏,寬農解帶安歇了。次日早晨起來,雷鳴一看,別的東西不短,就是褲子沒有了。雷鳴說:"老三,你把我的褲子藏起來。"陳亮說:"沒有。"陳亮一瞧,褲子也沒了。陳亮說:"怪呀,我的褲子也沒了。"二人起來,圍著英雄結坐著。心中一想,有心叫夥計,又不好說把褲子丟了。陳亮說:"二哥,不用找了。叫夥計給買兩條褲子,不拘多少錢。"夥計說:"好,要買褲子倒巧了。早起東跨院有一個客人,拿出兩條褲子,叫我給當也可,賣也可,要二十兩銀子。我沒地方賣去,我瞧他有點瘋了。"陳亮說:"你拿來我們瞧瞧。"夥計出去,少時拿了兩條褲子來。陳亮一瞧,原是他二人的褲子。兩個人拿起來就穿上。夥計一瞧,心說:"這兩位怎麼沒褲子?"雷鳴說:"夥計,這個賣褲子的在哪屋裏?你帶我們瞧瞧去。"先出革條:"先",做"取"解。"革條","革職文箋"。"先出革條"即"拿取革職文箋"。書香門第網絡圖書館注夥計點頭,帶著雷鳴、陳亮來到東跨院。正到院中,就聽屋裏有人說話,是南邊人的口音,說:"哈呀,混賬東西,拿褲子給哪裏賣去,還不回來。"夥計說:"就是這屋裏。"二人邁步進去一看,見外間屋靠北牆,一張條桌,頭前一張八仙桌,旁邊有椅子,上手椅子上坐著一個人。頭戴翠藍色武生公子巾,雙垂燭籠走穗。身穿翠藍色銅氅,腰係淺綠絲騖帶,薄底靴子。白臉膛,俊品人物,粗眉大眼。雷鳴一著說:"你這東西,跟我們兩個人玩笑!"書中交代:這個人姓柳,名瑞,字春華,綽號人稱踏雪無痕。也在玉山縣三十六友之內,跟雷鳴、陳亮是拜兄弟。這個人雖係儒雅的相貌,最好詼諧。柳端是由如意村出來,奉楊明的母親之命,找楊明。他來到這北新莊,住了有幾天了。皆因風聞此地有一個惡棍,叫追魂太歲吳坤。柳瑞要訪查訪查這個惡棍的行為,如果是惡棍,他要給這一方除害。在這店住了好幾天,也沒訪出有什麼事。昨天雷鳴、陳亮來,他瞧見,故意要跟雷、陳耍笑。今天雷、陳二人過來,柳瑞這才說:"雷二哥、陳三哥,一向可好?"上前行禮。陳亮說:"柳賢弟,為何在這裏住著?"柳瑞說:"我奉楊伯母之命,出來找楊大哥。"陳亮說:"現在楊大哥回去了。我們前天由常山縣分手,大概一兩天就許到家了。"柳瑞說:"你們三位怎麼會遇見?"陳亮歎了一聲說:"一言難盡。"就把華雲龍為非作惡,縹傷三友的事,如此如此一說。說畢,柳瑞一聽,咬牙忿恨,說:"好華雲龍,真是忘恩負義。楊大哥撒綠林帖,成全地,待他甚厚,他施展這樣狠毒之心!我哪時見了他,我必要結果他的性命。"陳亮說:"不必提他了。你這上哪去?"柳瑞說:"我聽見說此地有個惡霸,我要訪訪。"陳亮說:"我二人一同出去訪去。"三個人一同來到上房,吃了早飯,一同出去。出了村口,往前走不遠,隻見眼前有一人要上吊。口中說:"蒼天,蒼天,不睜眼的神佛!無耳目的天地!罷了罷了。"陳亮三人一瞧,見一人頭戴藍綢四楞巾,藍綢子銅鞋,不到四十歲。三個人趕過去,陳亮說:"朋友,為何上吊?看尊駕並非濁人,所因何故?你說說。"那人歎了一聲,說:"我生不如死。"三位要問,從頭至尾一說。三位英雄一聽,氣往上衝,要多管閑事。焉想到又勾出一場是非。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