粼粼長湖,渺渺寬江。
長湖向西,流出縱橫交錯、彎曲相連的河流水道。而這些水道又漸而彙集一處,流入寬江。
一條小木船盈盈水上,從一條小小細灣駛入長湖浩闊的水麵。
小木船上立著一個俏麗少女,身著鵝黃裙衫,身後一個草編簍子中裝著一支靈蓮。
那靈蓮色澤純白,花瓣無一絲雜色斑點,片片飽滿潤澤,婷婷然嬌立簍中。
那少女輕搖船槳,蕩著小木船漸漸駛入寬闊的長湖水麵,奔著湖心島方向而去。
“總算趕上了!”那少女擦了把汗,望向湖心島西側早已橫豎擠停著大大小小各色船隻。
湖主夫人的水祭即刻便要開始了。
此處船隻雖多,卻也讓出了一條稍寬的水路,可供湖主夫人的靈船通過。
少女將小木船搖了過去,也加入那眾多船隻中。
所來船隻不論大小,都是載著蓮花而來。一支到十幾支都有,各種顏色都有。
船中所載,有的是普通蓮花,有的則是在夜晚花瓣可以發出熒光的靈蓮。凡蓮也好,靈蓮也罷,都是蓮瓣飽滿、色澤潤美的佳蓮。
駛著眾船隻來的都是長湖各岸各村的村民。她們多有熟識,互相寒暄問語,等待水祭開始。
此水祭是為長湖湖主的趙夫人所辦。
長湖湖主姓魏,名芳流,娶有兩位夫人。一位姓秦,另一位便是這七日前病逝的趙氏夫人。
趙夫人閨名趙絮馳,並非生於長湖畔,而是外鄉人。她生前柔媚可人、溫柔和善,待周圍村民十分謙和寬厚,頗受長湖人愛戴。
這趙夫人本身並非水係世家高門所出,雖是為魏湖主育有一獨子,卻也不受重視。
趙夫人七日前病逝,身體已按長湖習俗入葬。可她生前修習水術,體內清靈已然結珠,魏湖主不能隨意處置,便著人操辦個簡單水祭草草了事。
不想長湖湖畔村民心中敬這趙夫人,紛紛不請自來。且各自都帶了蓮花作為禮祭,伴她清靈入海。
“施照,你也來了!”不遠處是鄰村的熟人,看到那黃衫少女,喚了一聲。
施照揮手回應,正想多應一句,眾人忽然安靜下來。遠遠望去,湖心島那邊,趙夫人的靈船已沿著眾船隻讓開的水路,緩緩西行。
那靈船遠遠看去,是一艘鋪滿蓮花的木船。浮於主蓮之上的,是一團幽白色熒光。那光形如明珠,狀似水霧,低懸於船上。
此幽白光珠便是趙夫人生前修習水術在體內蘊生的清靈。如今她逝去,這清靈便結成靈珠模樣,即為趙夫人的清靈珠。
修習水術之人在體內所生清靈,與水靈月靈一般,本為天地之力。禦水師以清靈為本禦水、淨水,修出多方術法招式。而他們死後,體內所生清靈所結靈珠,多會奉至幽居穀養護。
長湖是寬江長湖流域第一大湖,周遭水域廣闊,村岸眾多。堂堂湖主夫人之尊貴清靈,卻以簡單水祭之禮草草送入海中待其兀自散去,此舉也是罕見。
但對於長湖湖畔普通村民來說,能親眼見這清靈,已是十分難得了。
趙夫人清靈在這靈船之上,會先入寬江,而後南下入海。護送其後的,既非其夫,也非其子,而是與其毫無親緣關係的副使黎汶涇。
黎副使身形瘦削,麵無表情地立於隨靈船後而行的一艘船上。他雙臂垂下,右手幾根手指波浪起伏著擺動,正在禦水行船,推著兩艘船前行。
眾村民出於敬意停止了交談,安靜地手持蓮花。在靈船駛過時,將蓮花花瓣輕輕撒於靈船上或者水中。
有在前排離那靈船近的村民,也會將蓮花整隻置於船上,以此奉上祝禱之念。
施照將那隻白色靈蓮從身後簍子裏取出,站在船頭探著身子,遠遠望著靈船緩緩駛來。
“我們蕖塘這幾年隻生出了這一支靈蓮,這次塘主讓取了獻給趙夫人,一定要整支置於靈船之上。”施照輕握花莖,心中念著,“這靈蓮非凡俗生命,生於小小溝渠中,此次若能伴趙夫人左右入海,才算得其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