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荀真沒有深刻的印象,隻是從身材可以看出是一個女人,尤其她現在披著一件黑色的鬥蓬,後麵還有一個同樣與她一樣穿著的女的跟著。
就在她心生疑惑的時候,前頭的女人朝獄監揮揮手,獄監瞄了瞄這個人,看了眼趴在地上的荀真,然後才把鑰匙一收,笑得恭維地出了去。
後麵那個女子把鬥篷脫下,然後急忙上前把荀真扶起,“荀真,是我,心眉,我一聽到你被關到天牢裏,就心急如焚,才第一天就動刑了……真真可惡,姑姑,跟爺爺說一聲,把那大理寺卿免了……”
居然是柳心眉,真是出乎她預料,看著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她的目光中暗暗有著戒備,瞄到前頭的女子也把鬥蓬脫下,竟然是柳德妃,她隻見過她一次,卻是記住了這個身材豐腴的皇妃。
“荀真參見德妃娘娘。”荀真僵著身子硬梆梆地出聲,然後把柳心眉的手推卻,“荀真受過刑,身子髒,柳小姐有話還請直說,無須拐彎抹角。”
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道理她懂,更何況這裏是天牢?
柳心眉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過,真是給臉不要臉,若不是姑姑用得上她,說什麼她也不到這充滿晦氣的地方,強笑了下,“荀真何必這麼見外?你還在為上回的事情記恨我?我可以解釋的,那天我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就這樣出現,不然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說出那麼大不敬的話?好在最後殿下還是看在我麵上對你開恩了……”
“好了,心眉,不要再說了。”柳德妃一直在暗暗打量荀家的遺孤,不愧曾是華國第一將軍世家出身的女子,果然有大將之風,居然屈居下位,現在更是階下囚,可身上的氣勢卻是絲毫不弱,就像爹說的,有那家人的血統。
她緩步上前,半蹲下來與荀真對視,麵對她這一品妃她仍能氣定神閑,讚賞的一笑,“本宮例來喜歡聰明人,荀真,本宮也相信你是無辜的,淑妃與你無冤無仇,你不可能會害她,要怪隻怪有人要你當替死鬼……”
“娘娘來這兒不是為了與荀真說這些無意義的話吧?娘娘有話何不直說?”荀真微微一笑,這柳德妃真可笑,她不可能會救她出獄,說這些同情她的話無非是搏她的好感,若她隻是以前將軍家的小姐,興許還信她這一套?
柳德妃的麵容一整,鳳眸微眯,把胸中的怒火壓下,笑著拍了拍手,“荀真,那本宮也不與你廢話,這次關乎陛下的皇嗣,沒人救得了你。你荀家現今隻有兩人存世,你的姑姑荀蘭是倚紅樓的頭牌,隻要本宮一句話,她就得去邊疆當軍妓……”
荀真的拳頭緊緊地握著,那咬著唇的力度似乎要把唇咬破,突然輕喝了一句,“娘娘,說重點。”居然拿她的姑姑來要脅她?
“荀真,我姑姑好聲好氣與你說話,你這是什麼態度?更何況她現在是一品妃,你隻不過是一名宮女?”柳心眉極度不悅地道。
“柳小姐,現在是德妃娘娘有求於我這一名宮女,不是我有求於德妃娘娘,我姑姑已經淪落至此了,你們尚不肯放過她,柳家果然要趕盡殺絕。”荀真冷笑道。
柳德妃也冷哼一聲,“我們柳家如何也不到你一名宮女多話,荀真,本宮是來與你做一個交易的,隻要你按本宮說的去做,本宮保證不會動你的姑姑,還會讓她從良,嫁人生子。”
荀真抬高頭,冷著麵容道:“娘娘想讓我做什麼?”
柳德妃朝柳心眉使了個眼色,柳心眉會意地轉身出去守風,好在荀真被關的牢房比較偏遠,而且也買通了獄監,所以倒不擔心有人會偷聽她們的對話,不過小心使得萬年船。
柳德妃這才湊近荀真與她平視,“荀真,我知道你對柳家有怨恨,可是當年的事情不是你一個黃毛丫頭可以理解的?本宮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把這次的禍水澆到皇後的頭上,本宮說的承諾絕對會兌現,你反正都要死了,何不用你一死換你姑姑一生平安順遂?即使你已多年沒見過她,可她畢竟還是你的親姑姑。”
荀真從來不知道人心會卑鄙到這種程度,荀家的人都已經凋零到這步田地了,他們還不滿意?還要把最後的價值都要壓榨下來,“我與皇後娘娘沒聯係,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不,會有人相信的,你的掌製之位是她欽點的,隻要你說一聲是她支使的就可以。”柳德妃打斷她的話,微笑道。
荀真的目光與柳德妃對視了一會兒,“這是昧良心的話。”
“良心值幾何?荀真,你好好想想本宮的建議,一句話換一生,你已經賺了。”柳德妃站起來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她,那種睥睨的姿態好像荀真是她腳下的一隻螞蟻般。
荀真知道柳家在朝在後宮都有勢力,不知魏綸把姑姑弄出倚紅樓沒有?但是再心焦也不能表現在臉上,細思了一會兒,“娘娘,我怕說了謊話下到阿鼻地獄會被勾舌根,況且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姑姑了,算了都有七年了,娘娘,如果你可以帶她來見我一麵,那我可以考慮你的建議,下一回再受審時會說是皇後娘娘主使我讓淑妃滑胎的。”
“此話當真?”柳德妃那種睥睨的姿態頓時就不見了,眼裏的狂熱與欣喜掩也掩不住,仿佛後位已經唾手可得。
“荀真不會說假話。”荀真眼也不眨道,“況且這交易若能成,娘娘可是最大的贏家,憑柳相的影響力,娘娘還愁不能成為國母?”
荀真隻能賭一把,若魏綸還沒來得及安排姑姑的退路,那麼姑姑就真的凶多吉少,至少,她的死可以換姑姑的一生平安;但若柳德妃帶不來姑姑,那就隻能說明姑姑已經平安了,到時候她又何必再與這柳德妃虛以逶蛇?
柳德妃對荀真的話很是滿意,憑她柳家的能力要弄到荀蘭簡直是易如反掌,“很好,本宮就姑且信之,你等著,本宮會讓你們姑侄見最後一麵的。”說完,把鬥蓬罩上,然後推開牢門出去。
荀真看著柳德妃如來時一般離去,眼裏深寒一片,現在隻能暗暗祈禱姑姑能早一步被魏綸接走,現在想來還覺得慶幸並沒有過多計較魏綸妻妾的問題,魏綸這個男人還是有能力保姑姑平安的。
低頭看著那一碗餿食,她眉頭連皺也沒有皺,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能放棄,“娘,即使真兒再想您,也會好好地活下去,直到有一天您真的召喚真兒的那一天到來。”
顫著手準備把那碗飯捧起來,牢門又再度響起,今晚還有人來?她什麼時候成了人人想要拉攏的香餑餑?眼角瞄去,看到這來人也是一身的鬥蓬。
什麼時候皇宮的人穿鬥蓬是最熱門的?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莫非柳德妃去而又返?“柳……”
就在她正要說話的時候,那人突然神形一閃,幾步就來到她的身後,在她還反應不過來的時候,一條白綾突然繞進她的脖子,這人是來殺她的?
“哐啷”一聲,碗掉到地上碎成一片片。
白綾收緊,荀真也在這一刻反應過來,伸手使勁抓住那白綾,拚命掙紮著。“你……是……誰?”
身後之人的力度逐漸加重,把荀真的手險險勒出血來,“你沒有必要知道?荀真,到了陰曹地府問閻王爺去?”
這聲音很是沙啞,荀真也沒辯得出是誰?她的手漸漸地抓不住那白綾,一鬆開,那白綾就把她的脖頸繞緊,她的呼息漸漸地變得沉重起來,“謝……司……製……是你……殺的……”
她的手往後抓住那雙拉緊白綾的手,想要摳出血痕來,誰知入手卻是一片滑溜,仿佛那手腕處罩了一層什麼油膩的布一般?這人真狡猾,居然想得天衣無縫。
身後之人“嘿嘿”地笑了兩聲,“荀真,你到了地府問一問謝玉姿不就知道了?”
從來不知道喉嚨被卡住是這般難受的,荀真的臉漸漸漲成紫色,這時候因為掙紮坐在地上的臀部傳來的疼痛也感覺不到,她的眼睛漸漸瞠大,難道這樣就死了?
她不要也不想啊,誰……誰來救救她?“救……命……”
披著鬥蓬的女人正想最後加重力氣送荀真歸西的時候,那牢門又再度被人用力推開,一道白色的身影疾速衝進來,那柄長劍就攻向她。
“放開她。”
她見狀,抬腿去擋,手上的力度一鬆,荀真也極快地反應過來,狠命地抓住那白綾,使勁呼吸著牢裏並不算太新鮮的空氣。
披著鬥蓬的女人擋了幾招,無奈對手下的勁更大,再加上這人她不得不忌憚,出手也不敢過狠,回頭看了眼荀真,今夜居然功虧一簣。
現今之計惟有自保,她邊打邊退,準備逃走。
“哪裏逃?”
一劍挑來,她躲避不及,頭上的鬥蓬被人挑開,她的頭發散亂下來,遮住蒙著的臉,跌向荀真的方向。
荀真的目光立刻看向那披著頭發的半邊臉,那臉上的輪廓她似乎在哪兒見過?可還不待她細看,那人居然甩開一把粉末,然後趁著荀真與對手用手揮開粉末的空檔,趁機奪門而去。
荀真剛揮開粉末,突然身子被人一抱,“荀真,好在我來得及時,你平安無事。”
剛剛聽到聲音的時候,她就知道來者是何人了?
“七殿下。”
劫後餘生的她也不禁埋頭在他的懷裏,雙手回抱他,隻差那麼一點點,她就要與世隔絕了,此時更是難掩內心的害怕。
時間仿佛靜止了。
這一幕落在急忙趕來的人眼中,那往前的步子一頓,雙眼的急切冷卻下來,抿緊的唇透出一股冷漠的氣息,手中的拳頭緊握。
這讓今夜雖然狠賺了一筆的獄監不安地吞了一口口水,在這天牢當差了那麼久,從不見一個女囚才剛被關押就有這麼多人來探望的,但這麼多人當中,就眼前之人最是得罪不起,此時他的手搓了又搓,恨不得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