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響聲,正在說話的荀真與許冠庭都看過去,正好看到宇文泓出來,荀真忙迎上前,“給尚工大人上完香了?”
宇文泓點點頭,自然地牽起她的手走近許冠庭,“許家的老二,孤不會放過他,在這裏孤也先向你打個招呼,你也不要認為孤不近人情……”
許冠庭的眉頭皺也沒皺一下,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殿下盡管處置,若是家父還健在也不會放過這個畜生,阿悠寫給我的信已經詳細提到這點了,至於他造成的影響,自有臣親自去處理,不會讓他影響到殿下的。”此時,他的拳頭緊握,一臉的孤憤。
宇文泓的臉上這才有了幾分溫情,這個血緣上的舅舅還是不錯的,目前看來比起唐家那名義上的外戚要實在可靠的多,至少唐崇禮對他的感情沒有那麼純粹,更多的是考慮他能帶給唐皇後與唐家多少的利益,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丁憂結束,孤會給你安排一個合適的職位。”
許冠庭沒有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自打丁憂之後他就知道,再回歸朝廷等待他的職位空缺就要碰運氣,“殿下若能用得上臣盡管吩咐,無須刻意為臣準備職位,隻要殿下……心裏記得阿悠就是對臣最大的安慰了……”大膽地看了眼這外甥,其實他長得不像阿悠,倒是在眉眼上頗似當今天子,但又比天子多一成光華,心裏還是安慰得多。
荀真聞言,兩眼鎖定在許冠庭的身上,那模樣看來十分真誠,不像是撒謊的樣子,心中對他倒是多了幾分敬重。
三人說了一會兒,晌午已過,宇文泓攜荀真坐上了馬車離去,許冠庭卻是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去,久久地不能收回目光,拿出妹妹的信件又看了看,最後化做長長的一聲歎息,世事造化弄人。
馬車裏,荀真定定地看著懷中的盒子,許悠留給她的東西總覺得有幾分燙手,許悠的做法真的很出乎她的預料之外,最後又是一聲悠長的歎息。
擁著她閉目養神的宇文泓聽到睜開眼睛,看了眼那盒子,“不喜歡就扔掉,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不禁對許悠的做法有了幾分不滿。
荀真斜瞟了他一眼,“這裏麵可值不少銀子,扔掉?您倒是說得輕巧,當然您是太子不在乎,可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些個東西,還是很稀罕的。”隻是這東西引得兄不兄,妹不妹的,讓她覺得錢財其實也是個罪惡的根源。
宇文泓哭笑不得,在她的頸項上親了一下,親昵地笑道:“真兒,昔日荀家擁有的良田可是這個的數十倍還不止,那可是華國最富饒之地,是宇文家的先祖劃分出來世代做為荀家的祖業,你還說沒見過好東西?”雖然不稱封地,但是現在封爵的人家也比不上荀家當年的底蘊深厚,隻是荀家的老祖宗當年拒了爵位,所以才會隻稱第一將軍世家,但在華國曾經的曆史上,荀家的地位可算是貴族中的貴族,擁有的特權是不少的。
荀真一聽到他提起荀家昔日的風光,胸中就有著一股氣,翻了翻白眼道:“你都會說那是昔日,再說那時候我小,哪會讓我去看那些個錢物?您倒是給我一些啊,多多益善,起碼我不用擔心晚年沒有銀子可花。我現在的身家比起這盒子來還真的是小巫見大巫,我都羞於啟齒了。”
宇文泓看著她一副氣鼓鼓的樣子,甚是可愛,笑道:“真兒,你還需要擔心晚年沒有依靠?我就那麼靠不住?需要你去存老本?若你喜歡這些,回頭我叫孫大通給你送去,等你天天數著眼花。”
荀真聽他說得好笑,這才心情好了些,其實那不過是玩笑話,太多的錢財也不見得就是保障,往他的懷裏縮去,“我那不過是隨口說說,尚工大人說這些是……”她臉紅了紅,這話還是不說了。
“是什麼?”宇文泓隨口一問,良久聽不到她的回話,低頭看去隻見到她一臉的紅暈,好奇心起又問了一遍。
荀真這才臉紅地將許冠庭的原話說出,然後不好意思地看著他,臉埋在他的懷裏。
宇文泓僵了僵,目光又看了看那盒子,他娶老婆需要那麼少的聘資?這還真的侮辱了他這個太子的名頭,讓他的臉往哪擱?許悠你的名字叫許悠,可不是拿來忽悠他的小女人的,“真兒,孤用得著花那麼少的聘禮來娶你?將來孤能給你的是這個盒子裝不下的。”
荀真看到他一臉的嫌棄,這回不再害羞,“這再少也是尚工大人的一片心意,倒是您至今都沒提過要給我聘禮,就那樣將我吃幹抹淨,您還好意思說?”現在想想還是她蠢,被他就那樣騙到床上。
宇文泓喜歡看她這樣一副狀似秋後算賬的樣子,自然知道他的小女人不是那般在乎權勢地位,至少兩人在一起這麼久,她從來沒有在這方麵鬧過一次,“真兒,等孤登上皇位,自會給你全天下最大的聘禮,總有那麼一天的。”他堅定地地看著她,這是他的信念,為了他與她的將來,他不會允許自己失敗。
荀真看著他墨黑的眼睛裏堅定的目光,心裏自是感動莫名的,捧著他的臉吻了吻,“我不是埋怨您,其實隻要和您在一起,其他的我不在乎,我在乎的隻有您。我不需要什麼天下最大的聘禮,如果你的心沒有我,再大的聘禮都是虛的,泓哥哥,我隻想你一輩子都愛我,不,是隻能愛我一人。”
她有時候會覺得其實自己很貪心,比柳心眉之流的人還貪心。
“真兒……”他感動地呢喃著她的名字,將這段時間對她思念都釋放出來。
馬車外隻有孫大通在駕駛著,一群東宮的侍衛都隱在暗處,當馬車裏隱隱傳出來歡愛的聲音時,孫大通回頭看了看馬車厚重的簾子,欣慰地笑了笑,這樣就好,看了看藍天白雲,許悠,你在天上會高興吧。他揚起馬鞭抽在馬背上,馬車更快地“噠噠”地走在這人煙罕至的官道上,馬車行走時發出的聲音將那微不可察的歡愛聲掩去了。
天色將黑之際,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駛進了魏家的門庭,魏綸親自攜著荀蘭迎接,早就接到了宇文泓的傳信,所以也一早就做好了迎接的準備。
荀真被宇文泓抱下馬車,兩腳仍有幾分虛軟,臉色緋紅責備地看了他一眼,在回程的路上那樣亂來,喊停了他還不聽。
“真兒,你想被人看出來?”他在她耳邊笑語了一句。
荀真這才將目光收回,果然看到魏綸與荀蘭看著她一副好笑的樣子,那臉色就更紅了,好在天色已暗,誰也瞧不清。
宇文泓將她交給荀蘭,然後才道:“這幾天宮裏發喪,真兒就暫時留在這兒住幾天,等過些日子孤再來接她回去。”他知道她的心情還沒有完全平複,所以才會借口由她來處理許悠的後事,讓她有機會散散心。
魏綸自是保證了一番,讓太子放心雲雲,還邀請宇文泓進去喝茶。
宇文泓婉拒了,離去前與荀真耳語道:“宮裏還要發喪,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保重。”
荀真點點頭,目送他坐上馬車離去,心裏有著淡淡地惆悵,其實不回宮也好,現在看到許悠生前住的地方用過的東西,她的眼睛就會酸酸的,心裏止不住的抽痛,短短半年多的時間,她身邊親近的人不是死的死,就是走的走,現在那座宮裏越發的冷清了。
晚膳時,荀真看著魏綸心細地給姑姑挑魚刺,兩眼都直了,“姑姑倒是得了個很好的老媽子。”
荀蘭臉色一紅,忙推卻,止住夫婿的動作,“看吧,惹得侄女發笑了,說你,你還偏不聽。”
魏綸瞪了荀真一眼,大手在桌下摸了摸荀蘭的肚子,“我那不是挑給你姑姑吃的,是挑給你表弟吃的。去去去,你羨慕了,讓太子給你挑魚刺去。”
荀真早就知道荀蘭有孕三個多月的事情,算得上是這段時間最大的喜事,看到魏綸那副樣子,她還真的與他杠上了,“這倒是不錯的提議,回頭我去跟他說,就說這是魏大叔建議的,魏大叔,你就一定知道是表弟,不許我姑姑給你生個表妹,你這是重男輕女。”
荀蘭看到荀真拿夫婿開刷,也加入進去,拿帕子假意抹了抹眼睛,“原來你一心隻想要兒子,還騙我說生個女兒也無所謂,大騙子……”
魏綸這回顧不上與荀真鬥嘴,而是哄起了心愛的娘子,直發誓自己絕沒有存那個心思。
荀真在一旁挾菜吃好不愜意,眼裏有著深深的羨慕,其實這樣打情罵俏才是生活吧,不像唐皇後與皇帝那般是一對怨偶,臨死了還要指責一通對方的過失,這就是皇家的夫妻之情,淡薄得令人寒涼。
突然,有丫鬟進來稟報,說是劉姨娘房裏的哥兒有些咳嗽,劉姨娘請三老爺過去看看。
魏綸的眉一皺,起身道:“阿蘭,好好招呼你的侄女用膳,我去去就回。”然後挑起撒花紅綢出了去。
荀真看了眼姑姑不喜的麵容,隻見姑姑臉上的笑意已經淡去了,用餐巾抹了抹嘴,沒有了剛剛用膳時的愜意,忙坐近姑姑,皺眉鄭重道:“這劉姨娘到底在弄什麼幺蛾子?她時常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