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帝師,嚴翰的臉難得紅透了,許冠庭這吏部尚書這樣指責讓他的顏麵何存?悻然道:“其實我們也不是那個意思,沒有荀總管事帶人出現,我們這些個人隻怕都要喪生在那群瘋顛的宮女太監手中,我們也是記恩的人,隻是怕荀總管事……會想岔了,所以才會那樣說……”這話說到最後他都不敢直視許冠庭眼裏的指責,迅速地別開了頭。
其他人也汗顏地站在原地,有幾人追隨嚴翰的論調,“嚴太傅……說得也沒……錯……”
一旁正在指揮給自己人包紮傷口的梁公公看了眼這群自以為是的文臣,不禁狀似與自己人譏笑道:“你們可得給咱家記好嘍,這回也是靠荀總管事,你們才撿回一條命,不然早就被那些個瘋顛的人給砍死了,我們雖沒了那玩意兒,可不能讓人戳脊梁骨說是忘恩負義,可不能學著一些人麵獸心之人那般,雖全身完好,心卻是黑透了,淨一個勁地想著對自己有利的,這世上沒那麼多好處你全都占著……”
“公公教訓的是,上回靠荀總管事才能保著職位之事小的們都記得牢,明陽真人禍亂宮廷的時候,我們可記著還荀總管事的恩呢,哪能忘記,又不是牲畜?”有小太監笑著答道。
接著一大群人都應“是”,挺了挺胸膛,眼角瞄向那群大臣,哼,這些人整日禮教不離口,開口閉口就是祖宗家法,明明領了人家的恩情,還有臉說那些個自私自利的話,連他們這些少了根的人都不齒,這一刻,他們感覺到自己比那些個文臣還要有做人的尊嚴。
嚴翰等人一聽這群太監的話,就知道他們在指桑罵槐,不禁怒目瞪向領頭的梁公公,一個閹人也敢嘲笑他們這等飽讀詩書的儒家君子,這太監吃飽了撐著嗎?
有人更是怒喝道:“你們說什麼?一群下三濫的內侍,還敢在本官麵前叫囂?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的什麼樣?”
“就是,別以為本官那麼容易就讓你們侮辱……”
指責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
梁公公故意整理一下受傷的手臂,“哎喲喂,咱家也沒有指名道姓說列位大人忘恩負義,大人們這是怎麼了?咱家教訓一下自個兒不爭氣的手下要記恩,這也得罪列位?大人們的命是命,咱家就不是人了?為了你們咱家也受了傷,大人們卻在這個時候指責咱家,咱家都覺得自己冤得很,要不等皇上將事情平息了,就請皇上評定一下誰有理,誰沒理?”
許冠庭看了眼梁公公不屑的眼神,眼瞼一沉,“我看這位公公倒也沒說錯,明明領了人家的恩情偏還在那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是牲畜是什麼?”
“許大人總算說了句公道話,咱家這就給大人行禮。”梁公公趕緊做了一揖,這許冠庭任禮部尚書的時候,他就認識他了,隻是私下裏沒什麼交情。
許冠庭還了一禮,“公公多禮了,我也是有那句說那句。”
嚴翰等人的表情十分難看,這件事說到底仍是他們理虧,荀真沒提封後之事,是他們怕她會趁機要脅,所以才會那樣封住她的嘴,看到其他人還要辯駁,嚴翰忙擺手道:“好了,此事都不要再爭了,我們這條命是靠荀總管事才撿回來的,這已是不爭的事實,再爭下去就是小人了,況且荀總管事已說過沒有提封後的意思,大家都歇下吧。”遂走到一旁的角落坐了下來,靜候皇帝的到來。
其他的文臣見到嚴翰這太傅都不做聲了,自己也不好做那出頭鳥,這回也不敢再隨意亂闖,徑自在龍柱下找個位置坐下歇息,冷眼看著那群太監宮女將死屍搬走。
許冠庭的麵色清冷,沒有坐下來的意思,隻是在一個角落裏踱著步,為荀真尋到封後的空間一直是他的願望,也是妹妹臨終的囑托,所以荀真未產子前他就無比擔憂,沒有皇嗣就沒有封後的基礎。有了小太子後,才能進一步謀劃,但沒想到這群飽讀詩書的大臣居然是這樣的寡廉鮮恥,讓人齒寒,這封後之路的艱辛出乎他的預料,難怪至今皇帝有封後的意思卻從沒有提過。
嚴翰的心裏也是五味雜陳,荀真不若他想象那般隻是皇帝的拖累,至少在這關鍵時刻她是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但那是元聖皇後親提的遺旨,誰敢衝破?他會反對也是為了皇帝與荀真好,就這樣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謀求那個後位?所以才會明知被人不齒,還說出那樣的一句話來,臨了還遭到那下賤的閹人恥笑,胸口不禁堵著一口氣。
荀真才沒有心思去管這一群人在想什麼,此時她的一門心思都在這一場宮變當中,更擔心宇文泓會不會出事,所以隻要遇到白蓮教眾即殺不誤,婦人之仁在這一刻是沒有用的,不殺了他們隻怕要死更多人,一路上救下不少官員的性命,有人感激有人假惺惺地道謝,不勝枚舉。
“總管事大人,得到皇上的蹤跡了,正在留芳齋的附近與白蓮教眾激戰,而且還著人在留芳齋周圍搜索,似乎在找總管事大人與小太子……”有手下跑過來喘著氣稟報。
荀真一聽,心裏一暖,忙做好部署,帶著一部分人手就往留芳齋而去,想到宇文泓,她就想立刻飛到他的身邊。
此時的宇文泓卻是大力著人圍剿白蓮教眾,而他以帝王之尊親自與那戴著白蓮麵具的人身邊的十幾名灰衣人激戰起來,手中的軟劍發揮得淋漓盡致,“說,你們將真兒與太子藏到哪兒去了?”
步步往後退的白教主在麵具下卻是“嘿嘿”而笑,“狗皇帝,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想要你的女人與兒子完好無損就趕緊停手,我們坐下來談判,這樣興許我還會將他們還給你,若不然,你也別想見到他們……”一手捂住受傷的手臂,由十幾名手下護著,而皇帝身邊的侍衛明顯不敵他這群精挑細選的手下,但是人家人多勢眾,他要謀求的就是想法子逃出宮去。
宇文泓一劍捅死一名灰衣人,反手就挑去一人的手筋,嘴角冷冷地勾著,坐下來談判?這怎麼可能,但是交手這麼久,也沒見到他們將真兒拖出來當箭靶,遂對他們是否抓了真兒一事心存懷疑,不過孫大通沒有理由說假話,而且這麼久也未見真兒現身,到底她與兒子在哪兒?心急如焚之下隻能想法子捉住這幾名匪首。
白教主心裏也在叫苦連天,不知怎樣才能逃離,忽然護著他的手下發狠道:“左護法,你護著教主躍上屋頂逃生,我們與狗皇帝同歸於盡,不信炸不死他。”
“右護法,你?”白教主睜大眼睛,他是想要用那最後的法子?
左護法卻是狠心地一把鉗製白教主的手臂,“兄弟們,拜托了,教主是複國大業的關鍵人物,不能死,來生再做兄弟。”
白教主麵具下的臉不由得鬆弛下來,隻要他們舍得下性命,也許有一絲機會能將這個狗皇帝炸死,隻是表麵上仍要說幾句大仁大義的話,“兄弟們,你要我獨個兒偷生?本教主做不出來,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對不起了,教主。”左護法一掌劈到白教主的頸後,白教主頓時就狀似暈了過去,身子一軟被左護法提著躍上屋頂,如貓一般快速走著,冀圖趕緊逃走。
正捅死一名白蓮教眾的宇文泓看到其中一名灰衣人護著那白衣人撤走,而餘留的灰衣人都一副誓死如歸地看著他,看到有侍衛要去追,忙攔著,“窮寇莫追,恐有詐。”
荀真從所未有地跑得那麼急地越過遍地的死屍,看到遠處身著龍袍高大的背影,不由得大喊了一句,“皇上——”就在宇文泓聽到她的喚聲欣喜地轉頭看向她的時候,她看到餘下不走的白蓮教眾迅速地拉開衣物,露出裝了一排排炸藥管子的胸膛,心下震驚,“快走,他們要自殺式襲擊……”
宇文泓早就感覺到這群人似有別的企圖,也做了最壞的打算,但沒想到他們居然是想要用同歸於盡的方法,眼角一瞄到那群灰衣人都笑得獰猙,“太遲了,狗皇帝,大家一起死吧,老子能拉得你這狗皇帝一道死已是無上的光榮……”迅速點燃胸膛的炸藥筒子。
說時遲那時快,宇文泓大喝一聲,“退——”然後將功力運到極致,腳點地麵如蜻蜓點水一般迅速飛掠往荀真的方向而去。
接連的“轟轟”聲在皇宮裏響起,如雨天的驚雷一般欲炸聾人的耳朵,就連遠在金鑾殿都能聽到這聲音,一眾大臣與太監宮女都忙衝出殿門朝那巨響聲的方向看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人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
許冠庭的心髒跳得極快,這聲巨響隻怕與皇帝脫不了幹係,不知現在他是否安好?這時候他也顧不上宮中白蓮教餘孽的作亂,迅速拔腳就要奔過去。
嚴翰忙拉住他,“許尚書,外麵不安全,你這是要幹什麼?”
“嚴太傅,別拉著我,隻怕聖上要出事了。”許冠庭不由得心慌道,他感覺到體內的血氣運行得極快,這種來自血緣的感應不會錯。
嚴翰是知道宇文泓身世的,知道這許冠庭才是皇帝真正的血緣至親,現在看到他甩開他的手迅速奔去的樣子,莫非皇帝真的出事了?遂也顧不上那麼多,趕緊跟上去看看。
其他的文臣都麵麵相覷,如若帝王出事,那就糟了,這回顧不上那麼多,紛紛跟上去。好在一群完好的太監宮女也盡職地跟上,畢竟荀真下命令讓他們看著這群沒用的文臣,若是他們就這樣死了,回頭對荀真難以交差,再說對於那巨響聲他們心裏都在好奇著。
當那爆炸聲傳出時,荀真立時就撲倒在地下意識地捂著頭臉,待到那連環的爆炸聲有所停歇的時候,這才鬆開手,拍去身上厚厚的灰塵,睜眼一看,前方的宮牆與宮道都被炸毀了,到處都是瓦礫,塵土飛揚,就連周圍的一些小宮殿都受到了波及,瞬間崩潰,巨響聲又再度發出,地上到處都是死屍,兩眼迅速地睃巡著宇文泓,但卻沒有看到明黃的龍袍,他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