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真的聲音在這帝王寢室裏格外的響,但這個時候沒有人駁她的話,紛紛點頭應是,張三久更是極快轉身離去與瑞統領趁夜接頭。
許冠庭這時候皺眉道:“荀總管事,白蓮教之事該怎麼辦?他們在京城裏肯定有秘密的傳教點,隻怕他們要在京城掀起新一輪的風暴,不得不防。”
剛又轉進來的嚴翰也憂心忡忡地道:“許尚書說得沒錯,我們最好還是要派兵去鎮壓白蓮教,將他們在京城的勢力一一鏟除,這樣才能安心,可恨的是這幫邪教勢力卻將皇上炸成重傷。”最後更是義憤填膺,如果現在皇帝清醒過來就好了。
黃將軍也在一旁道:“柳家的人都清理得七七八八,唯獨這白蓮聖教,我之前與柳大多次接觸,愣是一點消息也沒弄到手,不然也不至於最後被白蓮聖教的人出其不意地傷到皇上……”
荀真心中最擔心的也是這個白蓮聖教,看到黃將軍的表情懊惱,遂上前打斷他的話,“黃將軍莫要自責,柳大與那白蓮教教主都是防心甚重的人,他們又豈會輕易亮底牌?尤其是這個白蓮教教主,我感覺到他不簡單,現在我們掌握的資料還太少了,輕舉妄動隻怕更為不利,夜已深了,大家先出宮回去歇息吧。”
黃將軍看到荀真身上除了臉與手之外,都是一片狼籍,想到剛才那一幕,不管如何,她夠格做帝王獨寵的女人,遂道:“荀總管事放心,我們定會想法子看能不能從那些柳家及白蓮餘孽的口中獲得一點他們的信息,末將這就去審問。”
荀真微點點頭,對這黃將軍似乎認識又更深一層,好在這人不是那麼的心胸狹隘,遂也真誠道:“黃將軍今天也忙了一天,適當也要歇息一下才行。”
黃將軍愣了愣神,最後拱了拱手即離去。
嚴翰不著痕跡地看著這兩人的互動,荀真與黃將軍之間的間隙不可謂不大,但居然能化幹戈為玉帛,看來自己對荀真昔日的成見有可能真的多出於臆測,過於武斷,遂有幾分愧疚地道:“荀總管事,老夫行事多有得罪,還望荀總管事不要過於與老夫計較。當年老夫還勸皇上要寬以待人,今兒個擱在自己的身上卻是做不到,對荀總管事宮女的身份老夫始終是耿耿於懷,不瞞荀總管事,老夫以前一直不明白皇上到底看上您哪點?現在才明白這情之一字你與皇上已是到了極致,老夫在此向您致歉。”說完,恭敬地一行禮。
荀真微微吃驚,嚴翰不止一次地當麵表達過他對她的不喜之情,以前也有過低頭的行為,但那是被宇文泓強製下屈服的,這還是第一次這帝師向自己拱手為禮的道歉,忙彎腰回了一禮,“太傅無須多禮,荀真雖不是聖人,但也明白你們的顧忌,過往之事也沒有往心裏去,現在皇上還沒清醒,荀真與小太子還要仰仗各位大臣的協助才能度過這難關。”
這一番話說得極謙遜,與她之前強勢命令嚴翰的舉動略有不符,許冠庭不由得欣慰地點點頭,剛柔並濟,在適當的時候有合適的舉動,荀真在為人處事上頗具火候,這樣才能令對她有成見之人心悅誠服。
隻是提到小太子,眾人這才記起至今未見小太子現身,遂有人疑道:“荀總管事,太子殿下呢?莫非出事了?”最後語氣一驚,那可是宇文泓這帝王惟一的血脈,若出事那就糟了。
嚴翰與許冠庭這時候都對視一眼,忙緊張地看向荀真,帝王現在重傷,小太子可不能出事,不然帝國的根基也要動搖。
荀真忙擺手示意眾人安靜,“太子在很安全的地方,你們盡可以放心。”
聽到荀真的保證,眾人這才放下心頭大石,夜已過了醜時,看了眼昏迷的帝王,人人的心也不由得沉重起來,這才紛紛告辭準備出宮家去歇一會兒眼。
荀真著小太監送他們出去,這才轉身回去看著禦醫們都垂手侍立,忙兩眼往宇文泓看去,身上的傷口處都纏著繃帶,頭上也纏了幾圈,認識他以來,他像這樣躺在床上的樣子實屬首次,心裏不禁一痛,轉頭詢問了禦醫幾句,說辭都與剛才無異,知道操之過急也無用,遂道:“宮裏現在的傷員頗多,你們隻怕暫時還不能歇息,院判,你指揮他們為傷者包紮。”
太醫院的院判在荀真的麵前從來不敢拿喬,常要給荀真請平安脈,自然知道皇帝對這個女人的寵愛有多過態,遂恭敬地道:“是,我這領著他們出去收拾善後。”
“嗯。”荀真將宇文泓的被子掖好,突然眼神一厲道:“如若讓我聽到半點有關皇上病情的事在宮外宮內流傳,太醫院的眾人都脫不了幹係,這件事我已經吩咐過幾次了。”
院判彎腰拱手道:“荀總管事放心,我們不是那口疏之人,自然知道皇上的病情關係著江山社稷,所以不會輕易泄露出去半句。”
荀真這才點點頭,揮手讓他們出去,伸手輕撫宇文泓俊帥的臉龐,眼裏又似有淚意,伸手抹去淚水,這個時候不是哭的時候,他躺在這兒,自己隻能試著挑起這副擔子,低頭埋在他的胸前,“泓哥哥,你要快點醒來,真兒怕會支撐不住,我和兒子都需要你,聽到沒有?”
這一刻,當寢室裏隻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她才敢釋放自己軟弱的一麵,微微有些淚意,吸了吸鼻子,聽到他的輕喃聲,“真兒……”
她猛然抬頭,在這個關頭他對自己仍念念不忘,心裏不由得一陣悸動,想到差點天人永隔,就止不住的心慌,捧著他的臉吻上他沒有血色的唇瓣,不同於剛剛那樣,而是多了情人間的濃情蜜意,半晌後,她才輕輕地離開他的唇些許,“我在這兒,我在……”抓著他的大掌輕輕地摩挲著自己的臉龐,任由淚水將他的手掌沾濕了,果然,他呢喃的話語漸漸地停下。
“總管事大人……”
荀真背對著外人趕緊抹去擔憂的淚水,將自己的軟弱收起來,將宇文泓的大掌放回錦被內,回頭時,她已換上了堅強的麵孔,看到來人一臉的慌張,“岑乳娘,你是來問小太子的嗎?現在他安全得很,今兒個你也受驚了,還是先歇息吧。”這話擺明了荀真這會兒沒時間搭理她。
岑乳娘卻仍是急道:“荀總管事,小太子還要喝奶的,奴婢這都一天未喂過奶了,所以才會這樣著急。”
荀真何嚐不知道兒子是要喝奶的?隻是現在她顧不上兒子,瑾兒曾經當過娘,會知道如何照顧好兒子的,所以倒也沒太擔心這問題,“你不用擔心,小太子會有人照顧妥當,明兒就會抱回來。”
岑乳娘聽她這樣說,自己也不好再說什麼,人家當娘的都不急,她不過是乳娘著急也沒用,福了福,“是,奴婢這就下去。”看了眼荀真身上的衣物還是一片狼籍,“總管事大人再擔心皇上,也要顧及自己,您也忙了這麼些個時辰,還是換身衣物歇一會兒為妥。”
“我知道,今兒個你也辛苦了。”荀真笑道,看著岑乳娘靦腆的一笑出去了,這才看了眼仍昏睡的宇文泓,吩咐外頭的小太監進來守著。
自己這才轉身到浴間快速地洗了個澡,因搬瓦礫有些地方割傷了,現在血口都凝固了,一碰到熱水就是一陣刺痛,不由得呲了呲牙,打開藥膏塗抹了起來,想到宇文泓,趕緊弄好然後穿上衣物旋身就出了浴間,外頭的沙漏顯示已經是半夜三更了。她往龍床而去查看了一下宇文泓的狀況,看他現在不再皺緊眉頭,可見傷勢已經穩定了下來,心中方才安定,轉身取出厚重的狐裘披在身上。
看到那幾名小太監都打著磕睡,她輕咳了咳,看到他們尷尬地睜開眼自地上爬了起來,“今兒個夜裏還不可掉以輕心,不要全都睡過去了,輪流著休息一會兒,雖然混亂已經製止了,但是可能還會有些餘孽要生事,你們可都不許大意?”
小太監們見她表情雖嚴厲,但聲音卻是和緩的,忙不迭地點頭,魚貫而出。
荀真也隨之到了外間,外頭的六名尚級宮女與省監已在等她,“大家今天都累了,不用拘於禮數,都坐下吧,將情況報給我聽一下,對了,張尚宮你已下了緘口令沒有?”順便坐到炕上。
張尚宮忙起身拱手道:“已經按荀總管事的要求下了,隻是現在宮裏的局勢稍穩,不過仍有少部分人隱在暗處。”
“這個我知曉,一時間要清理完也不容易,明兒統計出傷亡人數給我過目一下,對了,後宮那兒沒受到什麼衝擊吧?”荀真這才想起還有那一群妃嬪在宮裏。
張尚宮道:“雖然動靜很大,但是後宮離這兒有些許距離,那兒幾乎沒有重要的人物,所以受到的衝擊是最小的,除了有些妃嬪來哭訴宮裏的物品有些損失之外,沒出什麼大事,屬下也順勢打發她們了。”
荀真這才輕舒出一口氣,雖然那群女人的存在不是那麼重要,但是大部分都是官員的女兒,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今天有混亂相信她們不會亂走,但明兒定會打聽這巨響之事,這事關乎皇上的病情,我不希望看到她們都集體到華龍宮來哭得人盡皆知,所以編排一個借口打發她們。”
張尚宮點頭應“是。”
荀零這才喝了一口宮娥端上來的熱茶,天氣寒冷,暖茶入腹瞬間提神不少,聽了他們的彙報一會兒後,做了些許指示,這才讓他們散去,天色已近四更天了,揉了揉更為疼痛的額角,想到兒子,不知他與瑾兒可有遇難?但現在孫大通受重傷,宇文泓昏迷不醒,她也沒有完全可以信任的人手,不能擅自走開,遂讓人將方珍司膳找來。
方珍正在給收拾善後的宮女太監煮碗熱湯,一聽到荀真的宣詔,忙吩咐手下一聲後,即往華龍宮的帝王寢室而來,隨宮女進去,看到荀真閉著眼睛靠在炕枕上,“總管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