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卿隨著荼彌來到正院花廳,院子裏已經聚了不少人,都在靜靜等候安排,隻有兩個剛來侯府不久的小丫鬟,還在埋頭竊竊私語。
花廳內,晏景玄坐在首座,一襲暗紅色錦袍,看不出來究竟是哪裏受了傷,他眼一抬,往外頭淡淡睨了一眼,雖未言語,卻是無聲的壓迫。
那兩個說話的小丫鬟瞬時靜了下來,低下頭不敢再言。
幾名嬤嬤打扮的人已經對下人們一一搜身,其中一人朝著晏景玄稟告:“小侯爺,老奴仔細都搜過了,沒有發現不明之物。”
他仿佛沒有聽到,半響不語。
看到荼彌過來,那幾位嬤嬤便巴巴地望著她。
荼彌往裏瞧了一眼,揮手讓她們退下了,將阿卿帶到晏景玄眼前,福身道:“小侯爺,阿卿姑娘來了。”
這幾日,阿卿雖身在鎮國侯府,卻一直不曾露麵,除了荼彌,便隻有給她送膳送藥的兩個小丫鬟見過她,其他人都快忘了小侯爺還帶回來過一位姑娘,有沒忘的,也隻記得那姑娘帶著麵紗。
這會兒看到荼彌身後跟著一位不曾見過的姑娘,才紛紛想起,隻是沒想到這姑娘竟生得如此標致,不由地小聲嘀咕。
聲音傳進晏景玄耳裏,他隨手放下茶杯,看似輕放,落下時卻發出重重聲響。刹那一瞬,院子裏極快靜下來,立時靜默一片,落針可聞。
阿卿此時站在花廳中央,麵色平靜,心底已經沒有太多顧慮。
方才走過來的這一路上,她仔細想了清楚,若是小侯爺已經發現了她,大可以與她當麵對質,無須這般大張旗鼓。
這樣大的動靜,倒像是故意而為,做戲給旁人看。
晏景玄一手搭在桌上,手中握著一隻茶杯,指尖沿著杯沿摩挲,眼微微一抬,瞥了她一眼,緩聲道:“荼彌說,你這幾日都在吃藥?”
什麼藥又吃了這麼久?
上回在瓊華樓,他便覺得奇怪,不過風寒,卻接連吃了好幾日的藥,這回又是如此,看來是那醫館的大夫靠不住。
想到那如花醫館的“小花”,晏景玄下意識蹙了蹙眉,現在想想還是有些嫌惡。
他會關心她的病,倒是讓阿卿神色凝住,默了會兒才微微頷首。
“是。”她道。
“一會兒府醫來了,讓他給你瞧瞧。”晏景玄言罷,朝著無邊暮色的遠處望了一眼,眸光落下來,正是不久前刺客潛伏的地方。
“多謝侯爺。”阿卿雖然應下,唇角卻勾起一絲極不明顯的自嘲。
她體內的東西,若是尋常的大夫便能隨意診出來,那個人又怎會輕易用它來控製她們。
鼻尖微動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浮了過來,她抬頭看著晏景玄,眼中湧出疑惑之色。
他竟然真的受傷了?
那些刺客分明沒有接觸到他半分,甚至還未動身便身首異處,他怎麼會受傷?
阿卿擰眉思索,回想剛剛看到的一切,確定沒有任何遺漏的地方。
正想著,簡行帶了府醫進來。
晏景玄放空的眸子終於收了回來,他盯著外麵,聲音威嚴:“今日之事若是從侯府的人口中傳了出去,便拔了舌頭送去錦衣衛詔獄。”
錦衣衛詔獄,一個殺人如麻、食血吞骨的地方,凡是進了詔獄的人,最終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下人們恭敬福身後,慌忙走了出去,不敢多加停留。
“小侯爺傷在何處?”府醫時大夫問道。
晏景玄斜睨了他一眼,伸出手臂,撩起袖口,露出包紮過的傷口。
時大夫解開白綾,露出鮮血淋漓的傷口,為他重新上藥,取了幹淨的紗綾裹好。晏景玄卻仿佛沒有知覺,麵不改色。
阿卿雖一眼便看出是劍傷,但她還是不知他是何時受的傷?
她不知道的是,晏景玄的傷並非新傷,而是昨日從肅王府回來的路上遭到刺殺時留下的,有人想要他的命,三番兩次設了局想殺他。
既然如此,便由他來親自做局,請君入甕,敲山震虎。
“小侯爺的傷,已經上了藥,這幾日好生修養,切記千萬不要沾到水,否則極易惡化。”時大夫替他包好了傷口,又叮囑道。
晏景玄頷首應下,下頜微微一抬,指了指阿卿,道:“時大夫,勞煩你再瞧瞧她。”
時大夫這才轉過眼瞧著阿卿,上下打量了幾眼,說道:“不知姑娘可否讓老朽號號脈?”
阿卿聞言,伸出一隻手。
時大夫搭指診脈,許久後換了一處地方繼續聽脈,很快又換了一處地方,皺起的眉鬆了又緊,幾番歎息才道:“姑娘可患有先天心疾?”
雖然說得不準,但異曲同工。
“算是吧。”阿卿道。
既然隻是“算是”,那就並不是,時大夫搖了搖頭,“老朽學藝不精,竟瞧不出姑娘身子患了何疾,還請小侯爺見諒,但姑娘氣血虛弱,內裏虧空得厲害,還需日日湯藥調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