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活的小丫頭們生怕大奶奶被外麵的女人算計著吃了虧,紛紛探頭探腦緊張地往這邊瞧。
隻見於孟甫一句話沒說,大步走過方夢身邊順手拿走了那碗早已放涼了的茶,擱在唐婉嫣麵前。
想了想說:“人都跪那麼久了,好歹喝一口叫她起來。”
他生得高大,側著身子在眼前一擋,唐婉嫣覺得半個太陽的光都叫他給擋沒了。
又聽頭頂傳來於孟甫不慍不喜的聲音,刻意囑咐她:“方夢天不亮就起來了,就為了煮這碗茶。”
這二人一個跪著我見猶憐,一個人高馬大仗勢欺人,正是瞅準她此時孤立無援,拿捏住這一點為所欲為!
散著油墨味的報紙忽的一軟,折了一半向下,露出一雙明媚的杏眼,唐婉嫣克製著想咬牙切齒的衝動,莞爾一笑,故作驚訝。
“呀!這話怎麼說的?我還以為是你不高興了鬧脾氣害人家大早上起來跪呢!”
“太太說笑了,孟甫一向最心軟疼人了,怎麼會罰我跪呢?”
那是唐婉嫣第一次聽方夢說話,像夜鶯一樣好聽的嗓音說起話來帶著一種江南女子身上才有的柔媚。
好聽極了,那種自然而然藏在兩個酒窩上的婉約的笑也好看極了。
落在唐婉嫣眼裏卻無比難受,女人溫柔曼麗的身影如同一根刺,紮得她眼睛發酸喉嚨犯疼。
領個外麵的女人回來跑到她麵前顯擺誇耀、陰陽怪氣,看來於孟甫是一點麵子也沒打算給她留。
現下這屋子裏就三個人,那兩個還是合起火來欺負她的!
唐婉嫣輕蔑地嗤笑一聲,若是連她都不心疼自己還能指望誰呢?
這幾年她撐著於家的買賣,整日混跡商場迎來送往也積攢下不少應酬的本事,這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津城變化挺大的,你回來這兩天一直都窩在家裏,都沒機會出去轉轉。正好叔伯們都想見見你,不如索性去錦雲樓擺一桌酒席,和大家夥兒敘個舊,順便四處瞧一瞧看一看。”
唐婉嫣的提議正合了於孟甫的心意。
立時放下碗筷,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點頭說道:“好,讓楊叔去打電話,約好了人我和你一同去。”
楊叔是跟過於家二老半輩子的老人,如今是新宅子裏的管家。
於孟甫已經離開四年,如今回來不止津城連家裏也已經大變了樣。家裏做工的人換了大半,他能叫出名的也隻有楊叔和其他幾個老人了……
四年了,他帶回了方夢和孩子,唐婉嫣也把家裏早換了天地。
他們好像都默契地離開了原地,迫不及待地想要擺脫那場滿是烏龍和混亂的婚禮。
一頓早飯,吃得還算圓滿。
唐婉嫣成功地把於孟甫“推”出了家門,暫時告別了與掛名丈夫、外室、私生子共處一室的尷尬。
剛過八點,於孟甫接了兩個族兄的電話,不知有什麼要緊事,拿了頂禮帽匆匆出去了。
於家的傭人們收拾餐桌、整理房間、清掃庭院,有條不紊地開始了忙碌的一天。
唯一忐忑不安、悵然若失的隻有二樓客房裏愁眉不展的方夢了,早飯的時候,唐婉嫣笑臉迎人,天南地北什麼話都說了一籮筐,就是不理會她,更閉口不提桌上那碗冰涼清淡的妾室茶。
而於孟甫眼睜睜看著一切,卻什麼表示都沒有,隻淡淡地叫她起來。
孩子懵懂地拍拍母親的膝蓋,糯糯地問:“娘,你在想什麼?”
如夢初醒,方夢突然笑了。
對啊,瞎操心什麼呢?她還有孩子,孩子就是她最大的底氣。有了這張護身符,在於家人麵前,她永遠不需要低頭。
錦雲樓外,唐婉嫣下車後挽著於孟甫沒走幾步路便遇到了商場上的舊時,自然而然鬆開於孟甫的手臂迎上前去握手寒暄。
老先生穿著舊式的長衫,頭上帶著頂小圓帽,一身封建行裝,思想卻十分新潮,說話也好玩得緊。
“小唐,你身後這個小夥子看起來不錯嘛,有眼光!不要管那些老頑固的閑話!古人說‘好漢娶九妻’,你年紀輕輕就這麼能幹將來肯定大有作為,每天忙生意太辛苦了,就應該多找幾個帥氣的小夥子陪著讓生活有趣點。那才配得上你嘛……”
老先生年紀大了,看人不大清楚,隻瞧著唐婉嫣身後的男人麵相越來越凶,看著不像個好人。
於是,握著唐婉嫣的手不由自主地拉近了,湊上前悄聲囑咐,“小唐,這個不太行,趕緊換一個。”